天庭,凌霄宝殿。
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紧绷的压抑。云华仙子被金色的捆仙索束缚着,跪在殿中央,发丝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却充满了倔强和难以置信的悲伤。她看着高踞在御座之上的兄长,那个她曾经敬仰依赖的天帝玄昊。
两旁站满了神族仙官,许多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君羽站在武将首位,银发冷面,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
“云华,”玄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只有令人窒息的威严,“你私逃下界,与凡人结合,触犯天条,更诞下孽种,玷污我神族至高血脉。你,可知罪?”
云华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字字泣血:“哥哥……陛下!天佑他虽是凡人,但他待我真心!我们的孩子……他是你的亲外甥啊!
你明明……明明都已经愿意让昆仑的修士上天庭效力,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能容得下神族之外的生灵了!我本以为,假以时日,只要他们努力修炼,或许……或许也能得到你的认可……”
她的话语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强烈的委屈。她听到过天庭里关于吸纳昆仑修士的传言,虽然中下层神官们颇有微词,但她天真地以为,这代表着兄长心胸的开阔。这份错误的认知,成了她当初敢于留在凡间的侥幸心理。
“认可?”玄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如同冰锥,刺穿了云华最后的幻想,“昆仑修士,乃是上天庭效力,维系秩序的工具!他们与那玷污血脉的凡人,如何能相提并论?神族血脉,乃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不容丝毫亵渎!你竟敢存此妄想,简直冥顽不灵!”
云华彻底呆住了,她看着兄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冷酷和对于“血脉”近乎偏执的维护,心如同坠入冰窖。原来,所谓的“容纳”,不过是利用。原来,在兄长心中,情感和血缘,都比不上那虚无缥缈的“血脉纯净”。
“工具……原来,在你眼里,一切都是工具……”云华喃喃道,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玄昊见她如此,心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被挑战权威的恼怒。他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震慑所有神族,尤其是那些对引入昆仑修士不满的旧部。
“罪仙云华,执迷不悟,罪加一等!”玄昊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即日起,剥去仙籍,压于桃山之下!非天地倾覆,不得出世!若有求情者,同罪论处!”
命令一下,满殿皆惊。桃山!那是天庭镇压重犯的绝地,仙元都会被慢慢消磨!而且不准任何神族求情!这是彻底断绝了云华的希望,也彰显了玄昊不容置疑的铁腕。
云华没有再哭,也没有再求饶,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御座上的玄昊,直到被两名神将强行拖出凌霄殿。
与天庭的压抑相反,补天石秘境中一片祥和。
女娲娘娘、抱着小杨戬的杨天佑,以及意识由奶娃娃主导的“君昊”,正围着一面水镜,观看天庭转播的“现场直播”。
杨天佑抱着襁褓中的杨戬,坐在灵泉边,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前一刻还在经历生死诀别,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和儿子都好好地活着,来到了这处仙境。
他看着怀中咿咿呀呀的儿子,又看看一旁正在与女娲娘娘交谈的、那位曾化身“君昊”救他们的神秘存在,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当看到云华被拖走,压往桃山,杨天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将怀里的儿子抱得更紧。小家伙似乎感应到父亲的悲伤,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耶!成功一半!”奶娃娃操控着君昊的身体,兴奋地挥了挥小拳头,“看狗东西那副嘴脸!还以为自己赢定了呢!等他发现妹夫和外甥还活蹦乱跳,表情一定很精彩!”
真·君昊意识也在雀跃:【太好了!云华姨姨没死,杨戬叔叔也没变成糖葫芦!接下来是不是要教杨戬叔叔很厉害的法术,然后去打坏蛋舅舅救妈妈?】
女娲娘娘点了点头,看向杨天佑,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深的郑重:“天佑,眼下云华暂无性命之忧,但被困桃山,时日久了恐伤及本源。当务之急,是将戬儿抚养长大。待他长到适合修炼的年纪,我自会为他引荐合适的师尊,传授他通天本领。”
她顿了顿,补充道:“为了安全起见,在孩子有能力自保和救母之前,需隐姓埋名。你可给他取个乳名,方便称呼,便叫……杨二郎吧。”
杨天佑感激涕零,抱着儿子就要下跪,被女娲娘娘一道柔和的力托住,“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天佑定当竭尽全力,抚养戬儿成人,绝不辜负娘娘与……与那位小恩公的苦心!”
他看着怀中懵懂的儿子,眼中燃起了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未来的路很长,很艰难,但为了妻子,为了孩子,他必须坚持下去。
补天石秘境的另一处,灵气氤氲的泉眼旁。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的魔尊冥阳,虽然伤势已稳定,但脸上的疤痕依旧狰狞,他正盘膝调息。奶娃娃(君昊)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大个子,你好点没?”奶娃娃用君昊的嗓子问道。
冥阳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气息古怪的小豆丁,眼神复杂。他知道这张脸是那个在魔域被他严刑拷打,却坚称是玄羽收养的小雀妖儿子,但现在主导意识是……比他祖宗的祖宗还古老的存在
“……好多了,多谢……前辈相助。”他语气有些别扭,对着一个小孩模样的存在喊前辈实在有些怪异。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老对头(玄昊)现在自以为天下太平,正忙着搞内部清洗和招安呢!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奶娃娃(用君昊的脸)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冥阳冷哼一声,眼中魔焰跳动:“放心。魔族内部那些不安分的蠢货,正好借玄昊的手帮本尊清理门户。等他们跳得最欢的时候,本尊会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倒是前辈你们,计划进行得如何?那个冰块脸(君羽)……”
奶娃娃摆摆手,小脸上露出与外表不符的深沉:“冰块脸那边是块硬骨头,急不得。先让狗东西得意几天,等他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你抓紧养伤,养好伤才有力气找狗东西算账嘛!对了,给你看点好玩的。”
他小手一划拉,一道光幕出现,上面显示的正是天庭内部,一些神族私下聚集、议论纷纷的场景。
天庭,某些隐秘的角落。
“听说了吗?陛下下令处死的那个凡人杨天佑和那个孩子……根本没死!”
“什么?不可能!当时九天荡魔御尊亲自出手,众目睽睽之下……”
“千真万确!据说被女娲娘娘用仙果李代桃僵了!陛下他……他这是做戏给我们看呢!”
“大义灭亲?我看是徇私枉法!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就是!还说什么引入昆仑修士是为了三界,我看根本就是想借机清除我们这些老神族!”
“陛下此举,实在令人心寒!”
流言如同野火,在那些本就对玄昊政策不满的神族中迅速蔓延。玄昊“铁面无私”的形象出现了裂痕,神族内部的躁动和不满情绪如同暗流,涌动得更加激烈了。他们觉得被欺骗,被愚弄,对玄昊的忠诚度急剧下降。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君昊”团队,正躲在补天石秘境里偷着乐。
“嘿嘿,再加把火,让狗东西后院起火,看他还怎么嘚瑟!”奶娃娃得意洋洋。
而在所有人都未注意的角落,阴冥司,轮回殿前。
司命星君手持天帝令牌(伪造的,或者说,玄昊根本不知道他拿了),面容肃穆地对值守的判官说道:“奉陛下密令,此缕即将再次转世的混沌火神魂,其内蕴藏不安定之源,需抽取其核心力量,以免再生祸端。”
判官不疑有他,恭敬地让开。
司命星君走向那缕在轮回井边缘沉浮、光芒微弱的魂火,指尖亮起复杂而隐秘的符文,悄无声息地探入其中,开始小心翼翼地抽取那属于混沌火的……主火种本源。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决然。这一步棋,至关重要。
在自己的密室中,玄昊看着水镜中显示、在桃山下“悔过”的云华,以及天庭内部因他“铁腕”手段而暂时蛰伏的反对声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妹妹啊妹妹,你可别怪兄长心狠。要怪,就怪你自甘堕落,坏了朕的大计。”他喃喃自语,“不过这样也好,解决了这个隐患,又震慑了那些不安分的神族。接下来……”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昆仑山的方向。
“封神榜……待三清门下那些弟子入了榜,真灵受制,天庭才能真正铁板一块。届时,再慢慢收拾女娲和那个小东西留下的麻烦……嗯,天道的新容器,也该加快物色了。”
他觉得自己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却丝毫不知,他所以为的“死局”,早已在对手的棋盘中,悄然盘活。
玄昊亲手“诛杀”的外甥,正在秘境中茁壮成长;他信任的“忠臣”,正在为他编织一张致命的网;而他视为利刃的战神,其内心的冰封之下,已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他志得意满的微笑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