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相府的书房，蜡烛烧到了半夜。
比干盯着桌案上摊开的竹简，上面是他花了一整天整理的、关于近期朝歌怪事的记录：东市李员外家祖传玉佩失踪、西城张司马府库房钥匙不翼而飞、北街王大夫收藏的前朝账本被人掉包成春宫图……
这些事单独看都不大，但凑在一起，时间还都集中在姜子牙入朝前后。
比干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着。
他不是没怀疑过姜子牙。那老道来得蹊跷，本事也古怪，一砚台拍死个妖精——这事现在全朝歌都传遍了。但比干亲眼见过那玉石琵琶，那妖气做不了假。姜子牙若是邪道，没必要当街降妖还留个那么醒目的证据。
“除非……”比干自言自语，“有人想嫁祸给他。”
谁会这么做？朝中那些看姜子牙不顺眼的旧贵族？还是……
比干的目光投向王宫方向。
那位苏娘娘，最近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同一时间，王宫深处，妲己的寝殿。
九尾狐没睡，她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慢悠悠地梳着那一头乌黑长发。铜镜里映出的脸美得惊心动魄，但那双眼睛里跳动着金色的火焰。
“比干那老东西，今天又在查失窃案了。”她在识海里对苏妲己说，“查吧，查得越细越好。等他把所有线索都指向姜子牙，我们再添把火。”
苏妲己意识有些不安：“姐姐，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姜子牙刚入朝就出事，谁都会怀疑是我们做的。”
“怀疑又怎样？”九尾狐冷笑，“我是‘妖妃’啊，陷害忠良、排除异己，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等证据确凿，比干就算知道是我们做的，他能拿我怎么办？大王会信他，还是信我？”
她放下梳子，从妆匣底层摸出一个小玉瓶。瓶子里装着淡绿色的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我从南疆弄来的‘千蛛万毒散’。”九尾狐晃了晃瓶子，笑容甜美又危险，“无色无味，沾上一点，三天之内全身溃烂而死。查都查不出来。”
苏妲己吓了一跳：“姐姐你要毒死姜子牙？可他是玄门弟子，万一有护身法宝……”
“谁说我要毒他了？”九尾狐翻了个白眼，“我是要把这药，下在比干明天要喝的那杯参茶里。”
苏妲己愣住了。
“比干一死，朝中那些老东西肯定炸锅。到时候我再‘不经意’透露点线索，说比干死前正在查姜子牙和那些失窃案的关系……”九尾狐把玉瓶收好，眼神冰冷，“你说，那些贵族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是姜子牙杀人灭口！”苏妲己明白了，“然后群起攻之，逼大王处置姜子牙！”
“聪明。”九尾狐打了个哈欠，“一石二鸟。除掉比干这个老碍事的，再把姜子牙这个新威胁一起解决。完美。”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月亮被云层遮住，星星稀疏。
“等清理完朝歌这些绊脚石，大王就能放开手脚，整顿军备，对付那些不安分的诸侯了。”九尾狐低声说，“神族……等着吧。人族，不会永远当你们的棋子。”
客栈里，“君昊”也还没睡。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王宫地形图——是小无咎用三分钟扫描了整个朝歌后，用烧黑的木炭画的。
“这里，妲己的寝殿。”“君昊”指着图上一个小方块，“这里，比干明天上午要去议事的大殿。这里，御膳房——这个划重点，咱们可以顺路摸点吃的。”
君昊小朋友在识海里困得直打哈欠：“我们为什么要去王宫呀？那里有好玩的吗？”
“好玩的可多了！”奶娃娃来劲了，在识海里摆摆手，“有狐狸精，有老狐狸，还有个小号破烂货在里头不知道憋什么坏。咱们去逛逛，说不定能捡到宝贝呢！”
杨戬推门进来，看到那张地图，眉毛挑了起来：“前辈，你要去王宫？”
“对啊！”“君昊”一点不心虚，“小二郎，一起不？咱们组团观光，包吃包住——哦，住还得回这儿。”
“胡闹。”杨戬十分不赞成夜闯王宫，“王宫守卫森严，还有个妖妃就在那里，太危险了。”
“怕什么，有小无咎呢！”“君昊”一把拉过安静站在墙角的小无咎，“他会隐身，会扫描，会预警，还会开锁——虽然他现在说‘开锁功能尚未激活’，但我们可以教他嘛！”
小无咎平静地补充：“根据现有数据，王宫东南角围墙处守卫换岗存在三分钟空档。御膳房后窗插销锈蚀严重，用力可推开。妲己寝殿外围有三重警戒阵法，但西北角阵眼处灵力波动不稳定，存在漏洞。”
杨戬：“……”
哪吒从门外探进头来，眼睛发亮：“要去王宫？带我一个！我早就想看看那个‘妖妃’长啥样了！”
“不行。”杨戬按住他，“师叔让我们在此等候，不可生事。”
“师叔现在肯定在宫里跟大王喝酒呢！”哪吒撇嘴，满不在乎地反驳：“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君昊”看了看窗外天色：“现在！月黑风高，正是做贼……啊不是，正是夜探王宫的好时候！”
一刻钟后。
四个身影——严格说是三个半（因为小无咎的存在感低得像空气），悄无声息地翻过客栈后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君昊在识海里既害怕又兴奋——哇，他们在飞檐走壁！杨戬叔叔好厉害，跳得好高！哪吒叔叔的火轮子晚上看像两个大灯笼！无咎小叔叔……无咎小叔叔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像飘着一样？
奶娃娃操控着君昊的身体，别看君昊自身法力不是很多，但基本的轻身术法还是能用。他跟在杨戬身后，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先去御膳房摸只鸡，还是先去妲己寝殿看狐狸。
小无咎飘在最后，眼中数据流平稳运行，实时更新着路线上的守卫位置、巡逻间隔、阵法节点。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直到他们翻过王宫东南角那道墙，落在御花园里。
御花园很安静。夜风吹过，花草窸窣作响。远处有灯笼的光在移动，那是巡逻的侍卫。
“君昊”正要指挥大家往御膳房摸，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杨戬也停下了，天眼无声睁开，警惕地扫视四周。
哪吒握紧了乾坤圈，压低声音：“怎么了？”
“有人。”杨戬压低声音，“不，不一定是人。”
花园中央那座假山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男孩，穿着精致的白色袍子，赤着脚，坐在假山顶上晃着腿。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照在他脸上——那张脸漂亮得不像真人，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男孩低头看着花园里的四个不速之客，歪了歪头。
“你们，”他开口，声音清脆，语气平淡，“迷路了吗？”
奶娃娃心里咯噔一下，太不巧了，竟然碰上破烂货
“哟，这不是那个谁吗？”奶娃娃露出一贯插科打诨的表情，故意拖长了声音，“大晚上不睡觉，坐这儿吹风呢？小心感冒哦。”
小号天道眨了眨眼，从假山上飘了下来——真的是飘，脚尖离地三寸，缓缓落到他们面前。
祂先看了看杨戬和哪吒，目光在那额间天眼和风火轮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小无咎，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
最后，他看向君昊，或者说，看向君昊体内那个奶娃娃。
“源初意识。”小号天道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菜市场打招呼，“你醒得比预测早了三百七十二年。”
奶娃娃心里骂了句脏话，但脸上笑容不变：“怎么，不行啊？睡够了就起来活动活动，犯法啊？”
“不犯法。”小号天道摇头，“但你的行为干扰了数据收集。比如现在，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奶娃娃叉腰，“再说了，你不是也在这儿？大晚上装小孩吓唬人，好玩啊？”
小号天道认真想了想：“确实有一定娱乐性。观察生命体在遭遇意外变量时的反应，能获取珍贵数据。”
哪吒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杨戬：“二哥，这小孩谁啊？说话怎么古古怪怪的？”
杨戬没回答，只是挡在哪吒身前，天眼完全睁开，金光流转。他感觉到了危险——眼前的小孩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小号天道似乎对杨戬的反应很感兴趣，转头看向他：“清源妙道真君，你的成长速度超出本座的预期，是因为‘君昊’团队的介入吗？”
杨戬握紧了拳头。
奶娃娃赶紧打圆场：“喂喂，别吓唬小朋友。咱们就是来逛逛，马上就走。你继续看你的月亮，我们……”
“你们要去御膳房偷鸡，去妲己寝殿看狐狸，还想去比干明日议事的殿里提前踩点。”小号天道平静地打断他，“行程安排很满。”
奶娃娃：“……”
君昊小朋友在识海里惊讶：“哇！他好厉害！他怎么都知道？”
“因为整个王宫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奶娃娃在意识里没好气地回应，“这小子就是个行走的监视器。”
小号天道向前走了一步，明明是个小孩模样，但这一步踏出，整个御花园的空气都凝滞了。花草停止摇曳，虫鸣瞬间消失，连风都停了。
“按照预设程序，我应该清除你们这些干扰变量。”小号天道说，声音依旧平淡，“但感性意识模块建议我……‘玩一会儿’。”
他抬起小手，指尖有细碎的光点开始凝聚。
“所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奶娃娃头皮发麻，一把拉起小无咎，冲杨戬和哪吒喊：“跑！”
但已经晚了。
小号天道的指尖光芒炸开，一个透明的、泡泡一样的巨型罩子，从天而降，把整个御花园罩了进去。
泡泡外，王宫依旧平静。
泡泡内，花园开始扭曲、变形。假山长出了腿，开始慢吞吞地走路；花草像活了一样，伸出藤蔓试图缠人；就连地砖都一块块翻起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倒下又立起。
“游戏规则：在我数到一百之前，逃出这个花园。”小号天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输了的话，你们今晚的记忆会被清除，然后被扔回客栈。赢了的话……”
他顿了顿。
“我可以告诉你们妲己明天准备对比干做什么。”
奶娃娃看着眼前这个魔幻又荒诞的花园，又看看已经开始被藤蔓追着跑的哪吒，还有用天眼金光切开地砖的杨戬，最后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但眼中数据流已经飙到极限的小无咎。
他叹了口气。
“行吧。”奶娃娃挽起袖子，“玩就玩。先说好，不准耍赖啊！”
君昊小朋友在识海里又是兴奋又是担忧：这个花园变成游乐场了！会走路的假山！会抓人的花花！好好玩！但是……那个小朋友他不是那个坏星星吗，不知道奶娃娃打得过他吗？
小号天道重新飘回假山顶——那个假山现在正迈着两条石头腿，在花园里追着哪吒绕圈跑。
他托着下巴，看着下面鸡飞狗跳的场景，嘴角向上弯了弯。
“数据记录：干扰变量‘君昊团队’应对突发规则变化能力评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