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悬停的指尖释放着蓝色光丝,在那板卡上极其缓慢的移动。
终于,当最后一点焦黑消失,最后一颗电容完美复位,最后一根熔断的金属线重新连接完成,陆修指尖那微弱的蓝光倏然熄灭。
他猛地收回手,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机柜边缘,才勉强站稳。
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粗重,后背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好…好…好了?”小李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珠瞪得快掉出来,死死瞪着托盘里那块新得离谱的板卡。
一丝糊过的痕迹也找不着!
老周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起板卡,手指哆嗦着抚摸那片曾经焦黑的位置,光滑、冰凉,触感完美。喉咙里“咕噜”几下,吓得话都卡死了。
“快装回去!”陈小雨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老周和小李像被针扎醒了,手忙脚乱却无比迅速地将板卡重新安装回机器内部,盖上机柜后盖。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操作台屏幕。
老周颤抖着手,按下了重启键。
嗡……
熟悉的低沉嗡鸣声响起!
屏幕亮起!
自检进度条开始流畅地移动……
10%…20%…50%……99%………100%!
“系统自检通过!设备状态:正常!”
巨大的绿色提示符出现在屏幕上!
“好了!机器好了!”小李激动地跳了起来。
“快!准备扫描病人!”王海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外面狂吼,“快把病人推进来!”
医护人员立刻行动起来,推着抢救床再次进入扫描间。
陈小雨勒得快断掉的弦,看见那绿字瞬间,“嘣”一声彻底松了。
巨大的后怕、累虚脱的劲儿像洪水一样冲垮了她,眼前黑斑乱冒,腿一软,人就往边上瘫。
眼看要栽倒,一条胳膊猛地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手肘。
是陆修。
然而,就在陆修的手接触到陈小雨手臂的刹那——
滋!
一股极其微弱、从未有过的“异常反馈”瞬间沿着接触点逆流而上,猛地冲入陆修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扫描到物体结构缺陷时冰冷的“信息流”。
那感觉……更像是一股微弱电流的紊乱?或者是一种……生命体特有的、细微却活跃的“波动”?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却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进去一颗大石子,一瞬间干扰了他那本就因为高强度修复,而极其敏感和不稳定的精神力场!
陆修全身猛地一僵!好像被电到一样,立刻松开了扶着陈小雨的手,眉头皱的紧紧的,眼里全是错愕。
怎么回事?!
活人……也能干扰系统?这种波动……是什么?
他从未在任何无生命物体上感受过这种“反馈”!
这感觉太陌生,也太诡异了!
陈小雨被陆修扶了一把,稳住了身体,并没有摔倒。
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面色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她完全没察觉到陆修那一瞬间的异样反应。站稳后,她看向陆修,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撼、感激,还有一丝敬畏。
“谢……谢谢!”陈小雨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很真挚,“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救了那个病人!也救了我……”
她想起自己那孤注一掷的决定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后怕得脊背发凉。
这时,王海医生从扫描间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图像出来了!非常清晰!出血点找到了!马上准备手术!有救了!”
他看向陆修,眼神同样复杂而震撼,“陆……陆师傅是吧?太感谢了!我们医院得……”
“不用谢。”陆修强行压下心头的惊疑,声音有些沙哑地打断了他,“举手之劳。”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激动、感激又带着探究的眼神,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这种地方,这种关注,让他本能地感到不自在和潜在的危险。
他弯腰拿起自己那个寒酸的帆布包,“工具我拿走了。”
“哎!陆师傅!报酬……”老周连忙开口。
“不用了。”陆修再次拒绝,语气平淡,他只想快点离开。
正要转身走人,走廊拐角跑来个护士,气还没喘匀,冲陈小雨喊:“陈医生!七号床家属又在闹腾,说快不行了!您得过去看看!”
这声嚷嚷把操作间门口几人的目光都扯了过去。
陈小雨下意识扭头看陆修,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激动和一点不好意思:“陆师傅!真对不住,我得赶紧过去看看病人!那个……”
她话没说完,陆修已经冲她挥了下手,声音不大但清晰:“快去!病人要紧。”
他顿了下,补了句,“其他之后再说。”语气平淡,但意思明确,让她别为这个耽搁。
陈小雨感激地看了陆修一眼,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人已经跟着护士跑远了,白大褂衣角被带得飘起。
老周看着陈小雨跑开的方向,小声叹气,像是跟旁边小李闲聊,又像是解释给空气听:“唉...陈医生是外科一把刀,工作起来真是拼了命一样...都不容易啊...就她那个弟弟,肌肉萎缩那毛病,听说治起来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
陆修耳朵尖,老周那几句“闲聊”扎扎实实落了进去。
他脚步没停,也没再回头去看陈小雨消失的方向,只对着老周的方向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帆布包往肩上一甩,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消失在急诊科走廊尽头那一片刺眼的白光里。
深夜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陆修快步走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力的透支感在缓慢恢复。
然而,刚才接触陈小雨手臂时那诡异的“异常反馈”,却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指尖蓝光能重塑金属,能修复电路……可刚才那股来自活人的“波动”干扰……又算什么?
能力的边界……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模糊和未知。
他记住了那个在巨大压力下敢赌上一切的女医生,也记住了她那为病人忧虑着急的劲。
但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是这一次接触带来的、关于自身能力的、全新的、充满未知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