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看着那枚玉簪,心中叹息。她当然知道,这玉簪关联着他母亲惨痛的过去,是揭开他身世之谜的关键信物之一。但她现在不能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好奇:“我不清楚。只是夫人让我找机会让你看到它……似乎,它对你很重要?”
她在引导他,也在试探他愿意分享多少。
傅红雪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收回了玉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一块灼人的烙铁。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直地看进翠浓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别做伤害她的事。”
翠浓一怔,瞬间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这枚玉簪可能代表的那个人——他的母亲。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利用这枚玉簪和相关的事情,去伤害他在意的人。
这一刻,翠浓心中既酸涩又欣慰。酸涩的是,他依旧无法完全信任她;欣慰的是,他愿意流露出他在意的弱点,这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信任。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翠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这句话,既是承诺,也是誓言,涵盖了他的母亲,也包括了……未来的他自己。
傅红雪似乎被她的郑重其事故慑,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
窗户轻轻合上,翠浓站在原地,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他的冰冷气息。
她知道,信任的种子已经播下,正在艰难地破土发芽。而前方,马夫人的新阴谋如同张开的巨网,等待着她和傅红雪。
她摸了摸袖中那个装着“醉春风”的锦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马夫人,你想用这“醉春风”来控制局面?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药,或许会成为我反将一军的利器!
夜色更深,边城的暗斗,因为翠浓这只重生归来的蝴蝶,正在悄然改变着风向。夺回一切的道路,虽然布满荆棘,但希望之光,已隐约可见。
傅红雪离开后,翠浓并未立刻休息。她坐在黑暗中,指尖摩挲着那个装着“醉春风”的锦囊,脑中思绪飞转。
马夫人让她用这药迷惑傅红雪,借机让他带自己离开边城。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凶险的陷阱。离开边城后的路线、落脚点,恐怕早已布满了万马堂的杀招。前世,她未能狠下心用这药,阴差阳错反而让两人关系有了转机。这一世,她更不可能用它。
但这药,或许能成为她摆脱控制的关键一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她要利用这“醉春风”,演一场戏,一场给马夫人看的大戏,同时,也要借此向傅红雪传递更明确的信号。
接下来的两天,翠浓开始“积极”地为“任务”做准备。她故意在张嬷嬷面前流露出对使用“醉春风”的“不安”和“羞涩”,又表现出对完成任务、获取解药的“渴望”。她甚至“不经意”地打听傅红雪近来的行踪,显得煞有介事。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马夫人那边似乎很满意她的“上道”,监视的力度都似乎放松了些许。
时机差不多了。
翠浓知道傅红雪偶尔会去城西一家僻静的酒馆独饮。那里鱼龙混杂,不易被严密监视,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这一晚,月色朦胧。翠浓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并非往日花魁的浓艳,而是一身素净,只鬓角戴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珠花,如同寻常人家的清丽女子。她将“醉春风”的锦囊藏在袖中,又另外准备了一包寻常的蒙汗药,以及——那张她练习了许久,模仿马夫人笔迹写成的、关于下一次解毒地点和时间的假指令。
她要在今夜,完成一场一石三鸟的赌局!
来到那家名为“忘尘”的酒馆外,翠浓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孤寂的黑色身影。傅红雪面前摆着几个空酒壶,眼神比平日更加晦暗,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自弃的沉郁。是因为那枚玉簪勾起的往事吗?翠浓心中一痛。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酒馆里嘈杂的人声因她的出现有瞬间的凝滞。她的美丽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傅红雪也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冷漠。
翠浓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径直走到他桌边,柔声道:“傅公子,好巧。”
傅红雪没有回应,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翠浓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拿过一个空杯,也斟了一杯酒:“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我陪你。”
傅红雪终于抬眼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警告:“你到底想做什么?”
翠浓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却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想帮你,也想……帮我自己。”她的话意味深长。
她举起酒杯,宽大的袖袍垂下,遮挡了手上的动作。在袖袍的掩护下,她极其迅速地将那包普通的蒙汗药抖入了傅红雪的酒杯中,而给自己斟的那杯,则是原封不动的酒。至于“醉春风”,她根本就没打算用。
“傅公子,我敬你。”她举起自己的酒杯,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傅红雪盯着她,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杯被她“动过手脚”的酒,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带着嘲讽和了然的弧度。他何等敏锐,岂会察觉不到她方才那细微至极的动作?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了那杯酒。
翠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赌,赌傅红雪即便看出酒有问题,也会喝下去。赌他对她的探究,赌他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她莫名的信任。
在翠浓紧张的目光中,傅红雪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