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崩溃呜咽在死寂的地宫中显得格外刺耳,又格外渺小。那声音里饱含的绝望、怨恨与自我毁灭的嘲弄,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甚至未能让萧胤那枯槁如古尸的面容产生一丝涟漪。在他那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眸里,这个曾孙辈的后代,与一块即将投入炉火的木柴并无区别——价值仅在于燃烧时能提供多少热量,如今使命将尽,连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陈远对时空代价的冰冷剖析,兀术那充满血腥与狂热的种族宣言,太子彻底崩溃后如同烂泥般的瘫软……这一切交织成的喧嚣,在萧胤看来,不过是终局乐章奏响前几声无关紧要的杂音。他等待了千年,算计了千年,早已将耐心磨砺得如同最坚硬的玄冰,也将目的锤炼得只剩下最纯粹、最炽烈的贪婪。
他缓缓地,以一种与那干瘪躯体不相符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姿态,转过了身。那身灰败的古朴冕服几乎纹丝不动,仿佛与这地宫的尘埃同化了千年。幽绿的目光,如同两盏来自幽冥的探灯,穿透凝固的空气,重新牢牢锁定在陈远身上。这一次,目光里不再有之前那种猫戏老鼠的趣味,也不再有刻意展示的“恢弘”威严,只剩下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占有欲、冰冷刺骨的杀意,以及一种终于走到终点、即将摘取果实的绝对掌控。
“聒噪已毕。”
四个字,从他干瘪得仿佛只剩下两层皮贴着骨头的嘴唇间挤出。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刮擦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头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般的决绝意味。所有前奏,所有争论,所有情绪的宣泄,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钥匙既已就位,便无需再多言。”他的目光扫过陈远手中紧握的碎片,又掠过水晶台上悬浮的核心,最后落回陈远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使用的、至关重要的工具。“待吾取得本源,重塑神躯,此界是存是亡,是盛是衰,不过一念之间。届时,尔等今日所言种种代价,不过……笑谈。”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愉悦的弧度,尽管那弧度出现在他枯槁的脸上,只显得更加诡异恐怖。他已不屑于再去说服,再去炫耀自己的谋划。当力量触手可及,言语便成了最无力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那柄镶嵌着“轮回之眼”宝石的权杖,被他看似随意地,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朝着脚下的平台——实则也是这皇陵龙脉的某个关键节点——重重一顿!
“轰——!”
不是巨响,而是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悸动!整个由水晶和古老金属构成的平台,乃至周围凝固的机关残骸,都随之猛地一颤!权杖顶端的暗红色“轮回之眼”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凝成一股如有实质的血色光柱,向上激射,与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轩辕镜核心碎片,强行建立了一道邪恶而紧密的能量链接!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以萧胤为中心轰然扩散!这威压冰冷、粘稠、沉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庞大恐怖,其中更混合了地底龙脉被强行粗暴引动后产生的、充满暴戾与不甘的躁动气息。空气仿佛变成了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人的骨骼碾碎,将意志压垮。
“拿下他,取出碎片!”
萧胤不再看陈远,仿佛那已是囊中之物。他枯爪般的手指随意一点,目标明确无误。命令的对象,是始终如同两道最深沉阴影、静立在他身侧的那两名黑衣老仆。
这两名老仆全身笼罩在毫无光泽的纯黑斗篷中,看不清面容,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他们沉默得如同两尊石像,却又散发着比石像更令人心悸的、混杂着古老腐朽与森然杀机的气息。听到命令,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做出任何预备动作。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从原地“溶解”了。
并非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而是如同两道真正的、没有实质的黑色鬼影,毫无征兆地融入了周遭光线扭曲、能量紊乱的空间背景之中,然后,又以超越常人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从两个绝对刁钻、封死了陈远所有闪避路线的角度,“浮现”出来!
左侧的老仆,黑袍下探出一只干枯如鸟爪、指甲漆黑尖锐的手掌,五指成钩,直掏陈远心口,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旋,带着一股能侵蚀生机、腐化精神的恶臭。
右侧的老仆,身影更加飘忽,仿佛一道贴地游走的黑烟,目标却是陈远握着碎片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长无光、宛如毒蛇獠牙的短刺,悄无声息地刺向陈远臂弯要穴。
攻击未至,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死气与凛冽刺骨的杀意,已如同实质的冰针,先一步刺穿了空气,锁定了陈远!
与此同时,萧胤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兀术!”
“在!”早已按捺不住的玄狼大萨满,眼中狂热之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嘶声应和,双手将那串兽骨人牙念珠高举过头顶,口中吐出的咒文不再是之前的含糊吟唱,而是变成了一种急促、尖锐、充满原始蛮荒力量的咆哮与嘶吼!随着他的咒文,地宫中那些被之前能量共鸣扰乱、尚未完全平息的阴邪能量,以及龙脉被强行引动后溢出的暴戾煞气,开始疯狂地向他汇聚,在他周身形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旋风。他的目标,赫然是上方那块与萧胤权杖相连的核心碎片!他要以玄狼秘术,暂时干扰甚至“污染”碎片的纯净能量,辅助萧胤更快地完成控制与引导,为最终的掠夺铺平最后一道障碍!
两名诡异恐怖的黑衣老仆,如索命幽魂般扑至!玄狼萨满的邪术咒文,如毒藤般缠绕向核心碎片!萧胤手握权杖,幽绿的目光冰冷注视,如同掌握一切的死神。
最终的对决,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与杀机中,再无任何转圜余地,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