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必忧心,针灸之效,讲究循序渐进。”
“今日只是初次施针,探一探经络反应,待明日老臣再来,更换穴位,或能有所突破。”
王御医见秦长安神色灰败,急忙出言宽慰。
可话虽如此,但秦长安听得出来,这更多的是安慰之词。
他摆了摆手,强打起精神,“好!那就有劳王御医了。”
诊断完毕,今日毫无进展,王御医和叶南星也只得行礼先行告退,小顺子将他们送出了安泰苑。
回太医署的路上,天色渐暗,宫道上空无一人。
叶南星跟在王御医身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王院判,您说……四殿下这病,来得如此蹊跷,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我们查不出的奇毒?”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王御医浑身一颤,猛地转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你不要命了!”
王御医低喝一声,眼神凌厉地扫向四周。
宫墙的阴影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
好半晌,他这才松开手,脸色铁青地盯着叶南星:“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今日出了你口,入了我耳,此事就到此为止!再有下次,神仙也救不了你!”
叶南星吓得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拱手作揖:“是是是,下官糊涂,下官再也不敢了!”
王御医冷哼一声,拂袖前行,脚步快了几分。
叶南星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子突然瘫痪,此事绝不简单。
但这浑水,不是他们这种小角色能蹚的。
做好分内事,保住小命,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坤宁殿。
杜月茹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颗刚剥好的荔枝,洁白的果肉还冒着丝丝凉气。
贴身老嬷嬷躬着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将安泰苑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完毕。
“……王院判诊治后只说是气血不通,经脉瘀滞。”
“气血不通?”
杜月茹轻笑出声,将那颗晶莹的荔枝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甘甜又冰凉的汁液在口中化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连日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那西域传来的奇毒,岂是太医院这帮庸医能看出来的。
“娘娘,四殿下今日是彻底不能动弹,想来是药效已经深入骨髓。”
老嬷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兴奋,“要不要让那边......再加些量,以绝后患?”
“不必了!”
杜月茹却摆了摆手,将果核丢进一旁的银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从今日起,药停了!”
老嬷嬷一愣,满脸不解:“娘娘,那万一……”
“没有万一!”
杜月茹打断了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本宫要的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废人。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多此一举,反而容易留下马脚。”
她坐直了身子,慢悠悠地擦拭着指尖的汁水,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贤妃那个小贱人,儿子聪慧过人,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如今这指望断了,变成了一个瘫在床上的废物,也不知她会是什么表情?”
杜月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陛下再疼爱老四又如何?他总不能立一个残废做储君吧?”
“本宫就是要让贤妃日日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在床上苟延残喘,让她时时刻刻都记着,她这辈子都争不过我!”
折磨,远比一刀杀了更有趣。
她就是要将那些碍眼的下贱胚子,一个个踩在脚下,听她们的哀嚎,看她们的绝望。
杜月茹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在老嬷嬷身上,却让老嬷嬷从头到脚窜起一股寒意,心神猛地一颤。
“是!老奴这就去办!”
老嬷嬷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躬着身子匆匆退出了大殿。
殿内重归寂静。
杜月茹拿起一把小金剪,开始修剪插在瓶中的牡丹。
她剪掉了几片发黄的叶子,又扶正一朵开得过盛的花,动作优雅而从容。
......
乾兴宫,御书房。
秦渊正执笔批阅奏折,殿内熏着上好的龙涎香,宁静而庄严。
一阵急促却又刻意压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沉静。
“陛下。”
秦渊放下紫毫笔,揉了揉眉心,“何事?”
袁公公快步上前,对着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
“都下去。”
小太监们不敢停留,躬身鱼贯而出,顺手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袁公公俯下身,凑到秦渊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惊雷:“陛下,安泰苑那边……出事了。”
“四殿下……今日突患腿疾,瘫痪在床,动弹不得了。”
“什么!”
秦渊猛地转头,双目如鹰隼般盯着袁公公,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猛然袭来,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秦渊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可有传太医?”
“传了!王院判和叶太医都去看过!”
“太医怎么说?”
“说是……气血不通,经脉瘀滞。”袁公公将太医院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心里却困惑不已。
四殿下平时里好好的,活泼得紧,怎会一夜之间就气血不通了?
除非......
袁公公急忙收敛心神,不敢再想下去!
“气血不通?”秦渊冷哼一声,显然对这说辞颇为不满。
袁公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竟然有人敢对他的皇子下手,当真胆大包天!
他倏地站起身,“摆驾安泰苑!”
袁公公一愣,正要应声去传话。
“不必声张。”秦渊的声音低沉,“带上龙卫随朕一道过去。”
他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眼神中的杀意再也掩饰不住。
袁公公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他知道,陛下这是真的动怒了,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