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合上手札,那股冰冷的杀意在他体内盘旋一圈,最终沉入气海深处。
他没有立刻去找朱宏远。
一只将死的蝼蚁,不值得他中断自己的修行。
他将手札放回青铜匣,目光扫向大殿中央。那里悬浮着三枚玉简,各自散发着微光,正是这书库顶层最珍贵的核心传承。
《九霄御雷真诀》、《大日琉璃经》、《玄天宝录》。
三部玄级功法。
林渊的神念探入其中,片刻后,他径直走向了那枚记载着《玄天宝录》的玉简。
前两部功法,一部至刚至阳,一部专攻雷法,威力虽大,却与他的太阴圣典根基不符。唯有这部《玄天宝录》,包罗万象,讲究以身为炉,炼化万法,正合他意。
他伸出手,握住玉简。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林渊就地盘膝而坐,铁令被他随意地丢在一旁。整座大殿的元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向他疯狂汇聚,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元气旋涡。
《玄天宝录》的心法在他识海中流转,与太阴圣典的功法相互印证、融合。
他体内的真元,在两种顶级功法的淬炼下,开始发生一种微妙的质变。原本如江河奔涌的元灵,渐渐变得粘稠,如同水银,每一滴都蕴含着远胜从前的力量。
他的修为,在稳步地向着化灵境第三重的门槛迈进。
如今跨越脱凡境之后,他的寿命突破到了一千年。
而化灵境的修为自然也不像脱凡境那般突破容易,每一层,常人想要突破,在没有天材地宝的情况下,不磨个几十年很难有精进。
何况是在这囚笼之地,他想要突破到第三层,除非吸干周围数万里所有的元气。
所以林渊并没有期望仅仅是融合了一部功法就能让他在进一步。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另两部功法,虽然暂时与太阴圣典的根基不符合,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用。
任何武功练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天地所有元气追究到本源其实都是阴阳演化而来。
就像他如今这般明明走的是极阴之道,然而却可以很容易做到阴阳转换,不可否认这其中有着源点的作用,毕竟强行融合了上万本武功秘籍,虽然都是黄级以下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有了源点这个外挂存在,在各种不同属性的功法融合下,让他对阴阳的感悟更加的深刻。
要不是现在没了源点,他早就把这三部功法全部融入太阴圣典里面了,只不过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参悟,毕竟老是开挂,他有时也会感觉到一阵空虚,毫无成就感。
想到就做,林渊又拿起另两本武功秘籍看了起来。
……
与此同时,宗人府。
朱宏远披头散发地坐在红木椅上,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居然被自己女儿圈禁了起来,这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何况还是他这种一心想要中兴大明的皇帝。
那日之后,他被朱婉莹下旨“请”到了这里,“颐养天年”。
这几日,他每日都能听到宫墙之外,百官对新帝的歌功颂德,听到侍卫婢女们对女帝的欢欣鼓舞。
那些声音,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心里。
他不甘心。
凭什么!
他才是真龙天子!
那个逆女,那个野种,他们凭什么夺走自己的一切!
他想到了林渊,想到了那撕裂天空的一指,刻骨的恐惧再次将他淹没。但恐惧之后,是更加疯狂的怨毒。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一张连护龙卫都不知道的,只有历代皇帝口口相传的,朱家真正的底牌。
入夜。
朱宏远趁着看守的侍卫换班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宗人府的后院。
这里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井口的石雕龙首之上。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枯井的井壁上,一道暗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甬道。
朱宏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甬道极长,阴冷潮湿。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才出现一点光亮。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中央,是一座泛着寒气的池子,池水中,浸泡着一口巨大的青铜古棺。
无数条粗大的铁链,从溶洞的四壁延伸而出,将古棺牢牢锁在血池中央。
这里,便是朱家皇室最大的秘密,初代老祖的沉睡之地。
这位老祖,乃是追随大明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亲兄弟,也是一位超越了脱凡境的绝世强者。
后来因为与前朝皇室高手对决,重伤之后不得不以秘法自我封印,陷入假死沉睡,不得不以大明汇聚而来的龙气来修复伤势。
非到皇朝倾覆,血脉断绝之际,不得唤醒。
“不孝子孙朱宏远,叩见老祖!”
朱宏远跪倒在血池边,重重叩首,声音嘶哑而悲怆。
“今有妖人乱政,逆女窃国,我朱家三百年江山,危在旦夕!恳请老祖出关,拨乱反正,重振我朱家天威!”
他一边哭喊,一边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下。
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流入寒潭之中。
随着他血液的注入,原本平静的寒潭,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冒出一个个白色的气泡。
锁住古棺的铁链,发出“咔咔”的声响,剧烈地颤动。
“轰!”
一声巨响,青铜棺盖冲天而起,重重砸在远处的石壁上。
一道枯瘦的身影,从棺中缓缓坐起。
他一头白发长及脚踝,皮肤干瘪,仿佛一具干尸。可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两道实质般的金光爆射而出,整个溶洞都为之震颤。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朱宏远。
在这股威压面前,朱宏远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何人……扰朕清梦?”
老祖的声音,沙哑、古老,仿佛从万载之前传来。
“不……不孝子孙朱宏远,见过老祖。”朱宏远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老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皱:“朱家子孙,缘何如此孱弱?如今是何年岁?又是何人当政?”
“回……回老祖,如今是大明三百五十七年。”朱宏远不敢隐瞒,将盛京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那逆女朱婉莹,勾结妖人林渊,废黜太子,囚禁于我,如今已窃据大宝,登基为帝!我朱家列祖列宗的基业,落入一女子之手,奇耻大辱啊!”
他声泪俱下,满心以为这位老祖会勃然大怒,出手为他主持公道。
然而,老祖听完,脸上却没有半分怒容,反而露出一丝讶异。
“女子为帝?”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光。
“有趣,有趣。我朱家竟也出了这等奇女子。”
朱宏远脸上的悲怆表情瞬间凝固。
“老……老祖,您……”
老祖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被自己女儿夺了天下,这当父皇的该有多失败。
“你身为帝王,竟被自己女儿和一个外人逼到如此境地,连护龙卫都折了进去,还有脸在此哭诉?”
他从棺中站起,干瘦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帝王之位,能者居之。既然都是我朱家血脉,男娃坐得,女娃为何坐不得?只要她能保我朱家江山不倒,莫说是个女子,便是个妖,又有何妨?”
朱宏远如遭雷击,呆呆地跪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老祖没有再看他,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感受了一下此地的元气,随即失望地摇了摇头。
“元气已经稀薄至此了吗,无趣,还真是无趣至极。”
他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罢了,这点小事,不值得朕浪费元气。”
他转过身,竟是重新躺回了青铜棺之中。
“老祖!老祖您不能不管啊!”朱宏远见状,连滚带爬地扑到血池边。
“滚。”
老祖只吐出一个字。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朱宏远推开。
“待朱家真要断子绝孙之时,再来唤朕吧。”
话音落下,那冲天而起的棺盖,缓缓飞回,再次将青铜古棺盖得严严实实。
沸腾的寒潭,再次恢复平静。
颤动的铁链,也停止了声响。
整个溶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朱宏远一人,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呆呆地望着那口古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完了。
他最后的希望,他最后的底牌……
就这么,没了。
一股比死亡更可怕的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他忽然发出一阵不成调的,如同夜枭般的嗬嗬笑声,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嚎啕大哭。
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