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林宵抬手挡了一下,脚步没停。他能感觉到储物袋里的东西还在发冷,像块冰贴在腰侧。白璎珞走在旁边,右肩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但她没喊疼,也没停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荒坡,远处营地的轮廓渐渐清晰。几面破旗挂在木桩上,随风晃动。林宵伸手摸了摸袖口,那两个歪扭的字还在。他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步伐。
到了哨岗前,他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敲了三下。暗号对上了,守卫才拉开栅栏。他回头看了眼白璎珞,示意她跟上。
主帐里已经有人在等。赵梦涵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她抬头看向门口,目光落在林宵身上。他点了点头,没笑,也没解释,直接走到中间空地站定。
“人都到齐了?”林宵问。
赵梦涵收起地图,“就差你们。”
“那就开始。”他解开储物袋,把那块包着黑玉符的破布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在谷底挖到的。”
有人凑近看,“这东西有古怪?”
“它会传消息。”林宵说,“谁碰它,谁就会被看见。”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梦涵起身走过来,盯着那块布,“你是说,我们现在说话,也可能被听见?”
“有可能。”林宵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布包外层,又用指尖点了一滴血上去。符纸微微发红,然后熄灭。“现在它看不到了。我加了乱流阵,看到的只会是杂影。”
赵梦涵点头,“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
“捡来的。”林宵笑了笑,“死士身上翻出来的,顺手学了。”
白璎珞靠在柱子边坐下,脸色有点白。她开口:“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七个人,都被刻了禁纹,神志被锁死了。动手的是背后的人。”
“什么人?”有人问。
“不知道。”林宵接过话,“但他们的兵器不是人族的样式,也不是妖域常用的。骨刃上有螺旋纹,像是某种机关术的产物。”
赵梦涵皱眉,“机关术?北境那边才有这种手艺。”
“不止。”白璎珞抬起手,“他们在地上留了焦痕,是阵法启动过的痕迹。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记录的。”
“测试我们能不能活下来。”林宵接道,“也测试我们看到玉符时会不会触发幻象。”
帐内一片沉默。
过了几秒,一个老者开口:“你怎么确定这不是陷阱?说不定这玉符就是引你们回来的饵。”
林宵没急着反驳。他转头看向白璎珞,“把印记拿出来。”
白璎珞解开衣领,在锁骨下方撕开一层皮。底下是一块焦黑色的烙印,边缘泛着暗紫光。她忍着痛,把整块皮揭下来,放在桌上。
“这是禁纹死士的标记。”她说,“如果是自愿效忠,烙印应该是青色。黑色,说明他们是被强行控制的。”
林宵指着那块皮,“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要杀我们。幕后的人不想露脸,所以用死士当刀。”
赵梦涵蹲下身,仔细看那烙印。她伸手探了探,又收回,“这不是普通符文。它和灵脉有关联,像是从地下抽力量养出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林宵点头,“我在幻象里看到了一座宫殿,浮在黑雾上,四根龙柱撑着顶。门口跪了一排黑袍人。”
“谁带头?”
“没看清脸。”林宵摇头,“但那个声音说——归位者当斩。”
帐内再次静了下来。
赵梦涵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用笔在西北角画了个圈。“如果真有这么个地方,它不在三境内。要么在虚空中,要么在旧界废墟里。”
“旧界?”有人惊了一下,“那地方早就塌了。”
“塌了也能重建。”林宵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处山脊线,“皇叔当初勾结妖师,用的就是旧界残阵。黑袍人自称仙帝残念,天机阁主也在查上古体制……这些事不是孤立的。”
他顿了顿,“他们在联手。一个想复活旧秩序,一个想掌控新世界。我们是拦路石。”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问,“打过去?还是守着?”
“都不是。”林宵看着众人,“我们现在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装傻?”
“比装傻更狠。”林宵冷笑,“我们要让他们觉得,计划成功了。”
赵梦涵明白过来,“你打算放饵?”
“不止放饵。”林宵拿起玉符,重新包好,“我要让这东西回去的时候,带着一段假记忆。”
“怎么做?”
“用分念术。”他说,“我把一段虚假画面塞进去——比如,我们被打伤,逃回营地,然后争论要不要追查。让他们看到我们犹豫,看到我们分裂。”
“他们会信?”
“只要细节够真,就会信。”林宵看向白璎珞,“你记得那阵法焦痕的位置吗?”
“记得。”她点头,“东侧第三块岩板下。”
“那就把这个位置改了。”林宵在地图上标了个假点,“再让死士的尸体留下一点线索,指向南线。他们要是派人去查,就会发现‘证据’,然后深信不疑。”
赵梦涵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早就在想这个了。”
“从玉符发热那一刻就开始想了。”林宵把包好的符放进储物袋,“真正的猎人不会在第一轮就出手。我们要等他们自己走出来。”
帐内没人再质疑。
赵梦涵转身,从腰间解下一条红绸带,走到林宵面前。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把他破损的袖口缠住,打了结。
“你说过。”她声音很轻,“不服两个字,不只是写在衣服上。”
林宵看着她,笑了下,“我一直记得。”
白璎珞撑着柱子站起来,撕下衣角,咬破手指,在布上写下一行字。她把血书按在桌上,“我以妖族公主之名立誓,此战若胜,愿为人妖通盟第一使。”
没人说话。
几秒后,林宵拍了下手,“行了,别搞得太沉重。咱们现在要演一场戏,得演得像点。”
“怎么演?”
“先吵一架。”林宵咧嘴,“我说要追,你说太险,其他人跟着劝。吵完散会,各怀心思。明天再派两队人马往南边走,做出查探的样子。”
“万一他们真派人埋伏?”
“那就让他们埋。”林宵眼神一冷,“我们正好反杀。”
赵梦涵坐回位置,“今晚安排轮值,加强警戒。所有进出人员登记灵纹。另外,把最近三个月的情报全部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掉的线索。”
“我已经让人在做了。”一名义军成员起身,“天亮前能出第一批。”
“好。”赵梦涵点头,“大家回去准备。明早开会定具体分工。”
人陆续离开。
林宵站在原地没动。赵梦涵走过来,“你还撑得住?”
“死不了。”他说,“就是元婴还有点震。”
她伸出手,一道寒气顺着经脉探入。几息后收回,“没大问题,别硬撑。”
“我知道。”林宵活动了下手腕,“等这事完了,我请你喝酒。”
“喝什么?”
“路边摊的浊酒就行。”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下,“行。”
白璎珞靠在帐门口,“你不走?”
“等你们。”林宵把储物袋系紧,最后一眼扫过桌上那块血书。
风从外面吹进来,掀起了帐帘一角。火盆里的炭突然爆了个火星,溅到地图上,烧出一个小洞,正落在他刚刚画的假坐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