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悄无声息。陈源早上推开门,外面已经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雪不算厚,但寒意彻骨。风卷着雪沫子往屋里灌,他赶紧把门关紧。
真正的考验来了。
溪水边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得用石头砸开才能取水。取水回来的路上,他格外小心,雪盖住了地面,看不清坑洼和石头,容易滑倒。以前觉得寻常的打水,现在也成了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储存的食物消耗得很快。陷阱因为天气寒冷,猎物越来越少,有时连续几天都是空的。熏肉干所剩无几,他不得不严格控制每天的食量,常常是半饥半饱的状态。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爪子,时时抓着胃。他嚼着干硬的肉条,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薄肉汤,尽量让吞咽的动作慢一点,再慢一点,好像这样就能骗过肚子。
体力活不能停,甚至要加重。寒冷本身就在消耗热量,不活动,身体会更快地失去温度。他继续砍柴,需求量比秋天大了许多,不仅要烧火取暖,还要确保夜里灶坑里的火不能完全熄灭。砍柴成了维持生命的重要一环。
土坯已经干透变硬了。他开始用这些土坯砌墙。没有泥灰,他就用和得更稀的泥浆当粘合剂。先把西面外墙清理干净,然后一块土坯一块土坯地往上垒。这活儿需要耐心和巧劲儿,土坯要放平,缝隙要用泥浆填满。他的手冻得通红,手指僵硬,动作笨拙,土坯有时放不稳会掉下来,摔碎一角,他就心疼半天。但他坚持着,一层,两层……新砌的土坯墙紧贴着原来的旧墙,中间留出的空隙,他塞满了干草和树叶,这样能更好地防风保暖。
屋里,他用收集来的大张树皮,内侧衬上干苔藓,做成简陋的挡板,挂在窗户的位置,白天需要光线时掀开,晚上放下,再用木棍顶住。虽然简陋,但确实挡住了不少寒风。
除了修缮,他开始了更刻意的身体锻炼。他知道,光靠日常劳作不够,需要有目的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壮,更敏捷。他选择在下午,一天中相对暖和一点的时候进行。
就在小屋前清理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雪被踩得结实。他开始练习一些简单的动作:深蹲,一次次屈膝,直到大腿酸胀;俯身,用手支撑在一条粗木凳上,做类似俯卧撑的动作,锻炼臂力;原地高抬腿跑,直到气喘吁吁。他还找了两块重量合适的石头,当做石锁,练习抓举、挺举。这些动作毫无章法,全凭他自己摸索,目的是让身体习惯负重,爆发力量。
最开始,每做几个就得停下来大口喘气,肌肉酸痛得夜里翻身都困难。但他逼着自己每天增加一点次数,一点重量。他想着可能遇到的危险:疫鬼、暴徒、甚至饥饿的野兽。逃跑需要耐力,搏斗需要力气。他不能倒下去。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离开小屋,在积雪的林中行走。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艰难,但他强迫自己走得更远,熟悉被雪覆盖后的地形,记住哪些地方可能有隐蔽的洞穴或资源。每一次外出都像一次侦察,也是对意志和体力的磨练。
晚上,是最难熬的。寒冷无孔不入,即使灶坑里有火,屋里也只是不结冰而已。他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盖在身上——兽皮、干草、甚至那些破布条。身体蜷缩着,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感受着热量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孤独感在寒冷的冬夜里被放大,他会想起家人,想起玉姐抹了药膏后异常的红晕,想起王氏最后惊恐的眼神,想起炳坤拉着他衣角的样子。这些念头像冰锥一样扎心。他只能用力闭上眼,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感受胸腔的起伏,用意志力对抗寒冷和回忆。
两个月过去,冬天最深重的寒气笼罩了北山。陈源的小屋却在风雪中屹立着。厚厚的土坯墙有效地挡住了寒风,虽然冷,但不再是那种能冻僵骨髓的酷寒。他的食物储备到了最低点,常靠融化雪水和搜集松子、干瘪的野果度日,人瘦了一圈,但筋骨却显得更结实了。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眼神在警惕中多了一种历经磨砺后的沉定。他不再轻易感到恐慌,因为每一天,他都在用双手和身体,实实在在地对抗着这个末日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