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学决定以后读书的时候,就让弟弟妹妹在窗户边上听,时间久了肯定也能学两句。
都说城门的木头挂三年就会说话,他就不信还能教不会弟弟妹妹。
其实王传学能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二叔愿意告诉他。
他娘和爷爷奶奶知道他用功上进,也就夸赞过自己。
王传学原本想也夸一夸二叔和他家的孩子,随后想到二叔再三告诫他,不要说关于冬青的事情。
主要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不能过分的传扬,到时候被人议论不太好,于是他就没有把冬青会读书写字教弟弟的事情告诉周边的人。
他只是自己跟着学,当王德正过来找他换一本书抄写的时候,他就十分乐意带着书去他家。
王方氏也有些不理解,问他:“为什么老是去你二叔家,二叔家有什么好的?”
王传学表示:“那边人少,比较安静,有的时候在那边抄书挺好的。”
所谓的比较清静是因为那边没有什么邻居,家里也不吵,但是王方氏不相信:“他家还有个初一,这么个小孩子在肯定会哭闹,你也半大不小的,你二婶独自在家你就不要过去了。”
比起初一会吵,王传学更讨厌三叔家的孩子,三叔家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尖叫和哭闹,声音直接传到他住的地方,他很不喜欢。
王传学比较喜欢去二叔家,是因为冬青在旁边抄书,他可以看,冬青有时候问他的问题,连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两人能互相交流,他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后来他甚至觉得如果二叔二婶那时候生的是个儿子,那么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上学,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谁知道王冬青说:“也不一定跟你一起上学,当初没有分家,应该只有你可以去。你忘了吗?你爹去上学的时候,我爹在家让你爹教认字,如果不是三叔要上学,我爹也上不了两年学呢。”
虽说不能议论长辈,但是王冬青说的全都是实话,这个事情家里面人都知道,所以王传学只能沉默。
他能听得出来,王冬青对分家和父母在家庭里面的待遇是很不爽的。
他随着年龄长大,自然而然的也能看出来,就光是他娘就说过无数次。
这个家里爷爷奶奶最喜欢自己亲爹,奶奶最喜欢三叔,父母有两个,但兄弟却有三位。
所以王冬青的亲爹应该是最不受宠的那位。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去的次数过多,还是因为这件事奶奶的问话,总之引起了三叔三婶的注意。
有一次王传学要过去的时候,三婶扯着家里的大儿子说:“你也是要上学堂的人,跟着你大哥过去二叔家玩玩吧。”
王传学很无语,他可不是去玩儿的,这个小子到现在学堂都不收,就是因为该背的不背,该写的不写,该学的不学。
亲父母都教不出来这个人,自己能做什么?
但是这一回这个王传贵居然答应了,王传学都觉得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和王传贵一起到了冬青家,冬青打开大门看到旁边站着王传贵眼睛一眯,目光转向王传学。
王传学解释:“三叔三婶说我每天到你家来读书,让我也带着传贵。”
对方来了也不叫冬青,直接登堂入室,坐在堂屋里紧接着就说:“冬青啊,来客人就倒茶喝啊。”
王冬青确实准备的有茶,用茶碗给他倒了一杯,谁知道王传贵喝了一口,敲了一下桌子:“光喝茶怎么没有点心,你们家不是有卖糖的吗?拿两块出来吃吃啊。”
王冬青在那里不动:“你早上没吃饭吗?怎么不吃饭就过来。”
王传贵学着爷爷的样子,手往桌子上一拍,有点疼,他皱眉:“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叫你拿糖来就拿,不然我告诉奶奶!”
“你是过来吃东西的,还是过来读书的?你会写几个字啊?”
对方脸皱成一坨:“你为什么只给大哥吃,不给我吃?就这么的不喜欢我,连糖都不给我吃一块。”
王冬青翻了个白眼:“大哥到我家来可是一块糖都没吃,他只喝茶。你以为到我家来能吃糖,我自己都吃不着呢。”
这个王传贵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随后说:“那行吧,我让大哥教我练字。”
王传学眯着眼睛说:“练字,你自己带笔了吗?带纸了吗?带墨了吗?你当这里是书铺吗?”
王传贵说:“二叔家连这个都没有嘛,也是,丫头片子不用读书。”
王冬青懒得理他,更不会把自己的纸墨拿出来,她就是在旁边蘸茶水写字儿。
王传贵下凳子,站在王冬青边上:“这么简单的字我也会写。”
于是开始自己在那儿写,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笔画记不住了,然后偷瞄王冬青。
两个人蘸水写字,另外一边的王传学干脆就背起了书,但是没过多久,这位蘸水写字的王传贵就走到他边上问:“这个字读什么?”
王传学说出答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这个字念什么。”
王传学又说出答案。
第三次,王传学不耐烦:“你现在还学不到这儿,把你的启蒙书背一遍吧,争取今年进学堂。”
熊孩子孩子顿时不耐烦,问冬青:“你们家没有吃的吗?没有糖,有花生瓜子吗?糖水也行啊。”
王冬青心想就算有也不会给你吃的,她摇摇头:“没有。”
“你们家初一在哪呢?”
“初一跟我娘一起出去了。”
于是王传贵又走到初一的推车边上,把推车推来推去,在院子里跑的飞起。
不知道踩到一个石子还是什么的,王传贵自己绊倒了向前倒去,推车翻滚了一圈,他本人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王冬青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同情心,但是准备去扶他,被王传贵泄愤打了一下胳膊。
于是王传学下去扶,把王传贵扶起来,发现他的手掌破了点点皮,说:“我打点水给你洗洗啊。”
“我不要!我不要!你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你自己在院子里乱跑,摔倒了你还怪我?你刚刚还打冬青。”
王传贵手乱指:“是你推的!是你推的!”
王传学:“你个矮冬瓜,冬青推得动你吗跟石头一样重,我也没兴趣推你,回去吧你,添乱。”
于是王传贵拍了拍手,拉开大门就跑了。
可能因为有王传学在场,王冬青不怎么担心挨骂,但是她觉得那个死孩子再不管教真的是不行。
她搞不懂到底是因为家里人溺爱把他弄蠢的,还是他生来就很蠢。
没一会儿王方氏就领着王传贵过来了,这个时候王传学正在写字,王冬青在他边上抄书。
因为门开看到奶奶过来,所以王冬青第一时间拍了拍大哥的胳膊,示意大哥注意:“这都是你写的。”
于是王传学马上用自己的本子盖住了冬青的本子,在上面添了两个字。
果然王方氏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冬青,你站在边上干什么呢?不要打扰你大哥读书。”
王冬青往后退两步,回话:“我刚刚在给大哥磨墨。”
“磨墨,你字都不会写,你还知道怎么磨墨?”
王冬青闭了闭眼睛,她到底要来干什么了?给王传贵出气的吗?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扰王传学,好歹是大孙子,是长子的长子。
果然王传学就站起来说:“奶奶,您有什么事吗?”
“刚才传贵过来,说他和你们吵架被推了一把,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王传学把笔放下来:“他进来笔也不带,纸也不带,问我读了两个字儿觉得无聊,又是要吃又是要喝。
没有就把初一的推车放到院子里,跑来跑去推来推去,结果自己摔跤了,冬青扶他他大人,我扶起来他起他还怪我,是我害他摔跤的。”
“他在院子里,我在堂屋坐着,他冤枉我,我就让他滚回家。”
因为王传学的直接叙述,王方氏也没好意思说什么,于是说:“那他到二叔家,好歹是个客,怎么连口水都没喝呢?就算他要吃东西,你给他不就好了吗?”
王冬青说:“传贵一来我就给他端了茶,但他要吃糖家里面没有了。”
冬青房间里的罐子就是有,但她不想给,凭什么?
给了第一块以后,他天天来怎么办?说起来他三叔去谁家都是吃好的喝好的,现在他孩子也这个德性,凭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能吃你多少东西,就这么舍不得,等你爹回来我倒要问问怎么能对侄子这么抠门儿。”
王传学马上回话:“传贵刚才说,他过来不是为了读书,也不是为了写字,就是因为知道二叔家里卖糖,是专门过来吃糖的。
我问他这话谁说的,他说是奶奶说的,他爹娘也这么说过,这是真的吗奶奶?”
王方氏一下子就哑了火:“我没说过这个话。”
“你在冤枉我!我只是想吃东西,这话我没说过!”
王传贵气死了,其实他娘确实也用这句话来哄过他,但是他不会把娘供出来的。
王传学:“我说的就是真话。我过来觉得这里清静,你一来吵吵闹闹要吃要喝的,还说是我在这里偷偷吃,我用得着这样吗?
我想要什么我爹娘不给我,非要在这里做贼,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反倒是你刚才摔跤了,说是我和冬青推你的,我们怎么推的?
张口就是污蔑我,你信不信我去县衙报官捉你。”
小孩子不清楚捉人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大哥说话是有分量的,就算回去奶奶顾着自己,爷爷也不会饶了他。
这时王传贵又拉着奶奶说:“奶奶,走吧走吧,他们不喜欢我,我回去的。”
“站住。你还没有给我和冬青道歉,冬青好心好意的款待你茶水,你就说她小气。
一来就到处翻,非要把糖果翻出来,人家说家里没了,你还说人家是骗子,这话怎么说?”
王传贵不作声,但他气鼓鼓的,他今天第一次发现大哥其实也能编瞎话,就和他自己撒谎一样,他大哥也会撒谎。
可惜爹娘对自己说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家里的人对这个大哥说的话,就是全都相信的,于是他更气了。
冬青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大哥了,因为对方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学堂私塾教的那种迂腐之气,虽然板正也很灵活,对自己有礼貌的人他也很有礼貌,但是如果有人冤枉自己的话,他也会跟着说假话。
这就有意思了。
对大哥做不了什么,这个王传贵就看向王冬青,眼珠转来转去,心想总有她落单的时候,到时候把她打一顿就好了。
说不定……
殊不知这位大哥看到他的眼神,马上就走过来捏他的脸:“你眼睛在看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找冬青的麻烦。”
王方氏连忙过来让王传学松开手,又摸了摸王传贵的脸蛋,说:“不疼了,不疼了。”
转头又说王传学:“你怎么回事?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就要为冬青出头,你们两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爷爷说虽是分了家,但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又不是什么外人。反倒是传贵家里面的姊妹没有一个喜欢他的,他对谁都不客气。我等下回去问问三叔三婶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弄的谁都欠他的?”
把奶奶怼得哑口无言,最后王方氏就揪着他的好孙子走了。
王传学转身说冬青:“你以后出门去哪里都要跟你爹娘一起走。这个小胖子喜欢推人,他把他妹妹推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被爷爷说过一次。”
冬青顿时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也被一个胖子推过,尾椎骨一个月都酸疼。
现在想想,何尝不是那人在同龄人当中察觉自己有比其他人更大的力量,所以就开始随意使用。
王冬青点点头:“没事的。”
随后她龇牙说:“打不赢我就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