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学说:“也行吧,只要不是太严重也没事。反正都是孩子,大人不插手,那就是小孩子的事情。”
王传学随后又说:“我回去就跟爷爷告状,传贵折腾我,看看爷爷怎么说吧,我不可能让奶奶单方面回去训我娘的。”
王冬青于是问:“大伯娘一个人应付爷爷奶奶很辛苦吧,特别是奶奶,只喜欢三叔三婶家的人,我们这两家像是外面捡的一样。”
王传学听到王冬青的吐槽,哈哈笑了两声。
说起来冬青在外面从来只是喊人,并不多话,也不活泼,看着十分内向,和二叔二婶一样。
谁知道说起话来这么直接,看来这是以前不熟罢了。
以前他对这一家人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没有仔细观察,或者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们的生活环境发生了改变,可能做事方法也都有了变化。
以前他觉得自己家的人,才是心里最有成算的,二叔家沉默寡言,只能埋头做事,三叔家喜欢耍滑头,但是嘴上光亮。
这只是对分家前的描述,分家后二叔家越过越好,自己家没有变化,但从现如今二叔家的情况来看,以后他们家会越来越好。
无论是什么人,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都应该学习和观察。
王传学心想,他娘之前想过的挣钱路子基本上都被奶奶爷爷压下去,而自己的爹只是跟着爷爷做以往常做的事情。
原本跟着二叔一起卖青菜什么的,都是卖应季的,玉米棒子更是不敢去弄嫩的,非要老的崩牙才敢拿出来卖。
是时候改变了。
而自己作为孩子,头上有两重长辈,除非自己地位提升一些,否则不会有话语权。
提升话语权,一种是自己读书,一种是自己挣钱,还有一种就是自己成亲。
这时候他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另一半了,未来要过日子的女子,要么像自己娘一样踏实能干,要么就像自己的那个堂妹一样聪明有办法。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自己立起来才是最好的。
或许是看王冬青又是抄书,又是练字,还给初一读书,他想着等自己有孩子也这么教。
其实最让王传学觉得震惊的,不是王冬青会读书写字,不是二叔让冬青抄书念书,也不是这个家里初一不识字,但是能背句子。
而是冬青说她爹和娘都已经可以自己读两本启蒙书了,对于刘氏都能对其中一本启蒙书倒背如流。
这一点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认为二叔再怎么是男人,也进过学堂,他认为堂妹冬青是二叔的女儿,所以二叔教的聪明。
但是这个山里来的刘氏,居然也能跟着丈夫和女儿念书,他顿时就觉得刘氏以往表现来的体贴和聪慧,说不定就是念了书开始的。
都说孩子要靠父母教,但是成亲的人可能除了教孩子,还要教妻子。
等自己媳妇儿娶到家,王传学也要教她认字读书,等以后有了孩子,无论儿子还是女儿,让媳妇教孩子。
说起来这还没成家的人,就已经有了以后的育儿教妻的打算。
如果王冬青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估计也会夸赞他。
虽然冬青对这个家里的大伯和小叔一家都不怎么感冒,但在王冬青眼里,王传学还是一个孩子,目前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刚开始的刘氏是十分胆怯的,因为连丈夫王德正也觉得她学不会,认为她肯定认不了几个字,也背不了什么书。
但是没想到,晚上睡觉刘氏都能在嘴里默念白天记住的句子,如此反复,都把他念睡着了。
过了一阵子,王德正发现刘氏居然能跟初一一起背句子了,虽然还没记住字是什么,可已经会念了。
因为忙所以刘氏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去写,但她已经会认了。
这个刘氏带来巨大的自信,与此同时冬青不断鼓励自己的亲娘,把她夸的如花儿一般。
缝补的时候夸她手艺好,卖菜的时候说她做事周到,写字的时候说不愧是娘,自己读书写字肯定是随了爹娘。
总而言之,在独自当家做主的分家生活中,刘氏又有了读书这种比较高一层级的精神支柱,腰杆子又挺直了一分。
她还是坚信冬青说的,家里的父母会读书,就会有书香气,那么孩子也会跟着学,孩子身上也会有聪慧,也会有书生气。
刘氏就想着自己认字,以后好给孩子打样儿。
加上王冬青会说话,总是夸以后弟弟成亲生子后她带孙子孙女,那是肯定已经更厉害了。
到时候刘氏就可以在家里当教书先生了,据说有钱人的家里的女公子,有专门的教书嬷嬷来教她们读书写字。
冬青说的话,刘氏多半都是会相信的,毕竟进了那么多次城,现在冬青说什么她都觉得是从城里听来的。
王传学和王冬青说了一阵子之后喝完一碗茶水,准备走的时候,冬青从爹娘的房间里掏了一条花生糖出来。
这块糖是他们用新模具做出来的,里面一条掰成四小块儿。
冬青把糖放到王传学手上说:“大哥,谢谢你今天替我说话,这个回去给你和弟弟妹妹吃,不要让奶奶看见,我就这一块。”
王传学有些犹豫,只有一块,那何必给自己呢?
于是他推让着说:“你留着自己吃吧,初一也要吃。”
冬青指了指自己的牙齿:“每天都吃糖,这牙齿就要发黑了,你拿走吧。”
想想家里的弟妹,王传学就拿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他首先把弟弟妹妹叫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掰成四块儿,一人两块儿。
他弟弟欢呼一声,被他捂住嘴,让他赶紧吃,但是妹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手里的两块儿分了一块儿给大哥。
王传学拿着糖看了一眼妹妹,果然年纪大一点是不一样,不像弟弟直接就埋嘴里了。
在吃完之后,王传学检查了他们嘴里没有任何东西,就让他们在这里练字,自己出去找爷爷告状去了。
王世河正在树下跟其他人聊天,远远看到王传学就跟他招手。
王传学牵着王世河走到一边,说:“今天去二叔家抄书写字,结果三婶和奶奶让我带着传贵一起去,传贵到了二叔家里,这也要那也要,还让冬青把糖拿搬出来给他吃。
自己在院子里跑摔倒了,还说是我推的。王冬青去扶他还被他打了,打了之后我让他滚回去,他还居然扯着奶奶过来教训我。
爷爷,他到现在背不了书,认不了字,进不了学堂,教书先生都不收他,我怎么能教的了他呢?
奶奶却说是我们不用心,我要有这个本事我就去当教书先生了,那学堂也不是我开的。”
王世河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你听你奶胡说八道,让你去教传贵,传贵会什么呀?只知道吃。
这在他家吃完在我们家吃,一年四季就只是填肚子,你二叔家是该他的吗?二叔家现在也有儿子,难不成什么好东西都给他留着?”
王传学接着说:“奶奶刚才来没有训我,但是把冬青说了一顿,我觉得奶奶是说给我听的。”
王世河连忙安抚:“你别听你奶奶胡咧咧,她是跟着我,以后给你爹娘养老,又不是你三叔给她养老。
你奶不是喜欢传贵吗?那就跟你三叔三婶说一声,把传贵接到我房里来,我这个当爷爷的亲自管教。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背书?能不能写字?今年要是还送不到学堂,以后就别读书了,就让他下地当个睁眼瞎好了。”
王传学故意劝解:“爷爷还是要让他读书啊,就算是种田的庄稼人也要学一学算术,要认得房契田契。这不然以后家财都保不住,还是让他多读两年书吧。”
“哼!子不教,父之过,他爹娘就没把他管好,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忙什么,把个好好的孩子嚯嚯成这样。传贵以前也不是这样,现在越来越混账了。”
其实小时候这个孩子就挺皮的,但是那个时候都说小子都这样,大家也是比较宽容。
但现在随着年龄增长,传贵没有任何行为上的约束,这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他还是家中的长子。
谁家长子这么不稳重,他底下的弟妹还能好好带吗?
说起来他若是个姐姐,长姐就要照顾弟弟妹妹,但是他家这个传贵说是长子,对底下两个妹妹是毫不客气。
吃的喝的,但凡他手够得着的都要塞到自己嘴里,以至于现在他两个妹妹有什么东西,都是先塞嘴里吞下去再说,嚼都不嚼。
王世河越想越气:“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王世河撇了一根树条子带着王传学就往回走,进了门,他就说:“传学,你进去读书写字,什么都不要管。”
然后他提着树条子进了三儿子的门,王德满不在家,于氏在家,看着公公贸然前来,询问着有什么事。
这时候王传贵还在炕上睡觉呢,一个树条子把人抽醒,他坐起来就大吼大叫:“干什么!谁,谁打我!”
他愤怒地蹬了两下腿,一睁眼发现爷爷对自己怒目而视,他一下就心虚了。
他在想大哥是不是去告状了,但随后又想奶奶应该会护着自己的,但大哥到底说什么了?爷爷这么生气。
还来不及思考,第二个条子就抽到身上,于是他又嗷嗷叫,连滚带爬的爬下来就开始找靠山。
这个时候亲娘于氏已经过来了,王传贵看到自己亲娘,马上躲在亲娘的裙子后边儿。
王世河指着王传贵:“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王传贵不肯出来,但是于是不敢忤逆长辈,就往边上挪,但王传贵也跟着挪,就是不露面儿。
这时候王方氏也过来了:“老头子,你怎么在这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哼,这老三一家人都不会教孩子,我过来看看是怎么个无法无天,给我过来!”王世河声音越大。
奶奶来了,这个时候王传贵感觉有点底气,就颤颤巍巍的一小步一小步从自己的娘身后,挪到了奶奶身边。
于是爷爷又抽了他第三条子,把他抽的嗷嗷叫。
奶奶很心疼的摸着刚刚抽起来的红印子,大声说:“你这是做什么呀?你是要打死他吗?你这是做给谁看的?老二家的跟你告状了吗?”
她猜的是老大家的告状,但是王方氏觉得要不是老二家的人,老大也没有必要这样,平时老大家都不管事的。
冬青这个孩子,肯定是她撺掇传学告状的。
这个时候王传贵又挨了一条子,顿时哇哇大哭,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他觉得自己真委屈。
明明说了去二叔家有吃有喝有糖吃的,结果手摔破了不说,回来被爷爷打了一顿,他也没做错什么呀。
他以前偷家里鸡蛋拿出去烤,都没有人打他的,现在做错了什么呀?这样挨打。
“家里三个儿子,我是怎么教长子的?你再看看你的这个宝贝老三,他又是怎么教长子?
你当我没看见,他在自己家当螃蟹横着走,在老大家做客也是这个德行,把人家弟弟妹妹东西全抢一遍。
到了他二叔家也是和大丫头抢东西,你也帮着他欺负姊妹,我只是在外面给你个面子,谁知道你把孩子越教越坏。”
王世河现在开始连着王方氏一起骂:“我就问你,以后你入了土,老三这个家的顶梁柱谁来撑?你指望传贵吗?现在不给他教好,你的三儿子以后谁养老?怕不是要活活饿死。你只顾着疼孙子,你就不疼你儿子了吗?”
本来王方氏就很疼自己的小儿子,就是爱屋及乌才疼这个孙子传贵的,现在一听说这个孙子不成器,以后把儿子德满饿死,又觉得老头子讲的十分有道理。
自己之所以会选择跟老大过日子,不就是因为老大肯定会好好养老的吗?
那自己用不着老三养了,以后老三靠谁养?
于是奶奶也靠边站,这下好了,王传贵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哭也不敢哭,只能头磕在地上,等待爷爷抽他无数条子。
他都想象自己的背上横一条竖一条,衣服都要打烂了,谁知道爷爷没有打他,反而说:“你起来,跟我回去。”
这下传贵眼泪又掉下来了,如果是在自己家挨打也就算了,待会儿还能回炕上躺着。
这要跟爷爷走了,要去哪儿啊?是要去大伯家挨打吗?
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