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谷一阁门口打磨烟斗,竹刷子在陶土管壁转出沙沙声。阿呆举着鸡毛掸子够门楣上的灰,木柄戳了戳我后腰:师傅,来客人了!
那姑娘推门时带起股风,磨得起球的卫衣袖口露着半截手腕,运动鞋边的泥点子在青砖地踩出串歪歪扭扭的印子。她盯着墙上财源广进的匾额发呆,睫毛上挂着点水汽。我往烟斗里塞旱烟,火石迸出火星:姑娘印堂发暗,山根横纹断了财路,上个月是不是总丢东西?
她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泡过水的山楂:谷大师,我在便利店打工,上个月被偷了三回货,老板说要扣光我房租钱......阿呆倒茶的手一抖,青瓷杯在茶托上磕出声。我敲了敲烟斗灰,烟锅里飘出的火星子溅在青石板缝里:财帛如川,德行作坝,财库漏了底,光补不堵早晚得空。
罗盘在八仙桌上滴溜溜转了两圈,姑娘报上生辰,天干地支里劫财星扎堆。我摸出张符纸:符贴收银台底下,每日打烊念财入我库,贼盗莫顾。但你得应我件事——每天给巷口流浪猫喂点吃的。
姑娘走后,阿呆蹲在门槛上抠石子:师傅,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来的钱粮喂猫?桃木树飘下片叶子,阿彩突然窜起扑了个空,惊得来福又地叫了声。我磕了磕烟斗:你看《子平真诠》怎么说?劫财见财,若无食伤通关,财如流水过手空。她命里劫财克财,好比强盗守金库,来一笔抢一笔。
野猫属寅木,木能生火,火正是她的食伤星。我指着墙上八卦图,烟圈顺着指尖飘过去,喂食的举动,就像在劫财和财星间架桥——劫财生食神,食神再生财,这不就把相克变相生了?阿彩跳上八仙桌,尾巴扫翻了阿呆的算术本,来福叼着半块馒头凑过来,轻轻搁在阿彩爪边。你看畜生都懂因果,咱们当先生的,哪能坏了规矩。
半月后姑娘举着锦旗来,说喂猫时认识了宠物博主,推荐她去宠物医院当助理,工资比便利店高了一倍。阿呆看得直揉眼,我往他手里塞把炒货:《道德经》讲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财路就像胡同,越计较越窄。
话音未落,宝马车地停在桃树旁,车门一开,王老板跌跌撞撞撞进门,大金链子晃得人眼晕:谷大师!我那火锅店三天两头冒黑烟,厨师烫了手,服务员跑了仨,您给做场法事吧!他额角青筋直跳,多少钱都行!您说个数!
我往烟斗里压烟丝,火石响了两声:五位数,事成后收。
王老板愣住了,金牙在嘴里闪了闪:大师,别人都是先收钱后办事,您这......
《穷通宝鉴》说不生无木之火,不招无缘之财我指节敲了敲罗盘,指针在午位晃得厉害,您这八字地支三会火局,大运流年又走南方火乡,开火锅店好比往炸药堆里扔火星。阿彩跳上桌子扒拉金蟾的爪子,被烫得缩回,先办事后收钱——成了事,是您命里有这财缘,咱靠本事吃饭;不成事,说明强求无用,收了钱反成愧疚。
王老板盯着我烟斗里的火星子,喉结滚动半天才憋出句:那......那要是不成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把罗盘推到他面前,您瞧这指针,得借咱门口槐树的木气通关。店名改槐月居,收银台挪东南巽位——成不成,先看这步棋能不能接住您命里的旺火。
阿呆在一旁急得直拽我袖子,等王老板走后直嘟囔:师傅,五位数啊!万一不成......《道德经》讲多藏必厚亡我敲了敲他脑袋。
阿呆数着猫粮突然抬头:师傅,您天天给人招财,咋自己还住老房子?
我望着桃树冒花苞的枝桠,隔壁包子铺飘来肉香,胡同里收废品的吆喝声忽远忽近。烟斗在鞋底磕了磕:你看阿彩抓老鼠护着谷一阁,从不嫌老鼠瘦;来福捡半块馒头,都要叼回来分野猫。利物利人,修善修福,咱们守着本心,就是最大的财。
煤油灯在暮色里亮起,灯芯爆了个火星。
阿彩跳上书桌,尾巴扫过《太上感应篇》,书页翻动时,恍惚听见老祖宗在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账本上记的哪是钱,分明是人心换人心的因果账。就像门口的槐树,春生叶、秋落籽,守着一方天地,自然引来风调雨顺。
阿呆蹲在八仙桌旁直挠头,砚台里的墨汁都快被他搅成浆糊:“师傅,她八字里劫财星扎堆,光喂猫就能把漏的财窟窿补上?”
我往烟斗里压实烟丝,火苗“噗”地窜起来:“你看《子平真诠》怎么说的?‘劫财见财,若无食伤通关,财如流水过手空’。这姑娘命局里劫财克财,好比强盗守着金库,来一笔抢一笔。”烟锅里腾起的白雾裹着槐花香,“野猫属寅木,木能生火,火正是她命里的食伤星。喂食的举动,就像在劫财和财星之间架了座桥——劫财生食神,食神再生财,这不就把相克的关系变成相生了?”
阿呆眼睛突然亮起来:“就像用猫当中间人,把抢钱的变成送钱的!”
“差不多这个理。”我敲了敲他手背,墨汁溅在账本上,“而且《玉照定真经》讲‘孤辰寡宿,酒色忘身’,她印堂发暗、山根有纹,明显犯了小人运。猫有九命,灵性最能破煞,喂猫既是养食伤,也是借猫儿的灵气驱散霉运。”
正说着,阿彩突然跳上窗台,对着外头“嗷呜”一叫。来福从桌底钻出来,喉咙里发出低鸣——巷口那个总爱赊账的醉汉又在踢垃圾桶。我看着两只畜生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转头对阿呆说:“瞧见没?连畜生都懂‘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咱们让她喂猫,也是借这因果,教她‘舍小财、结善缘’。”
阿呆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王老板来的时候,您为啥不收钱?他命格火旺,您改个店名、调个风水,收个法事钱也是该的......”
“《道德经》里‘多藏必厚亡’,听过没?”我把算盘推到他跟前,珠子撞出清脆声响,“他地支三会火局,火过旺就成灾。现在给他做场法事,好比往火堆里浇汽油,当时看着旺,早晚要烧穿屋顶。咱们只指点不敛财,既是给他留条后路,也是给自己积阴德。”
窗外飘进隔壁包子铺的吆喝声,阿彩不知从哪叼来半块饼,放在来福嘴边。我望着账本上“布施二十斤粮”的记录,突然想起年轻时师父说的话:“算卦看相的人,手里攥着别人的命,心里得揣着菩萨的心。”
煤油灯芯“噼啪”爆开火星,我合起账本,看着阿彩和来福在月光下追逐的影子。所谓招财改运,从来不是无中生有的戏法——就像姑娘喂猫引来贵人,王老板改名避开灾祸,每个人的命里都藏着转机,而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帮人拨开迷雾,再守住本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