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渭水码头的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与谷物的混合气息。往日里，这里总是挤满扛着麻袋的搬运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一袋粟米重百斤，需两名壮汉合力扛上粮船；若遇着铁锅、瓷器这类重物，更是要四五人搭伙，半天才能装卸一艘船。可今日，码头的喧嚣却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响与“咔嗒咔嗒”的齿轮声取代，数十名工匠与官吏围在岸边，目光都聚焦在一台巨大的木质器械上。
“殿下！您可算来了！水力起重机成了！”扶苏刚踏上码头的青石板，墨言便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汗渍，却难掩兴奋，墨行则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一根刚打磨好的钢条，咧嘴笑道：“太子快瞧，这玩意儿我给起名叫‘大秦水力旋臂吊’，够帅气吧！”
扶苏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渭水岸边立着一座两丈高的人字木架，架顶横亘着一根粗壮的榆木吊臂，吊臂末端挂着一套滑轮组，绳索垂入水中；木架下方，一个直径三丈的圆形水轮正被渭水冲击着快速旋转，水轮主轴上套着一个巨大的木质齿轮，与旁边一组小齿轮咬合，带动着上方的卷扬轴缓缓转动——整套器械浑然一体，水流的动能正通过齿轮无声地转化为起重的力量。
“快说说，这机器怎么运作？”扶苏走到水轮旁，伸手触摸着湿漉漉的轮叶——轮叶用坚硬的水曲柳制成，表面涂了桐油防腐，被水流冲击得微微震颤，却稳固异常。
墨言立刻上前讲解，手指顺着传动系统一路指向吊臂：“太子您看，第一步是水轮——咱们选了渭水水流最急的河段，水流冲击轮叶，让水轮每分钟转十圈，这是动力来源；第二步是齿轮组，水轮主轴的大齿轮（四十齿）带动小齿轮（十齿），能把转速提高四倍，同时改变旋转方向，让水平转动变成卷扬轴的垂直转动；第三步是滑轮组，咱们用了‘两定两动’的组合，能省四分之三的力，就算吊千斤重物，也只需要水力就能拉动。”
“吊臂还能转？”扶苏注意到吊臂根部有一个小型齿轮，墨行立刻接话：“能！旁边有个小摇柄，两人合力推，就能让吊臂左右转三十度，想把货物卸到码头东边或西边都成；要是以后想省力，还能再加一套小水力装置，连人力都省了！”
“快试试，吊个重物看看。”扶苏话音刚落，两名工匠便将一个装满粟米的木箱（重两百斤）绑在吊钩上，墨言大喊一声：“开吊！”一名工匠转动卷扬轴旁的制动杆，水轮的动能通过齿轮组传导至卷扬轴，绳索缓缓收紧，吊钩带着木箱平稳地离开地面，升到一丈高的位置；墨行上前推动吊臂摇柄，吊臂缓缓转向码头的粮囤方向，随后工匠松开制动杆，木箱稳稳地落在粮囤旁的木板上——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时间，若靠人力，至少要四名壮汉忙活一刻钟。
“好！太好用了！”围观的官吏与工匠纷纷喝彩，之前负责码头装卸的吏员激动地说：“以前装卸一艘粮船要一天，有了这旋臂吊，半天就能装完！而且不用靠人力，工匠们也不用累得直不起腰了！”
扶苏却没立刻喝彩，而是走到齿轮组旁，手指敲了敲木质齿轮：“这齿轮是软肋。木质虽轻便，却容易磨损，用不了半年就得更换，而且承重有限，若吊更重的铁器，怕是会崩齿。”他接过墨行手里的钢条，“把关键零件换成钢制的——齿轮的齿牙、卷扬轴的轴芯、滑轮组的轴杆，都用坩埚钢打造，钢制比木质坚韧十倍，既能承重，又耐用，安全性能提升一大截。”
墨言与墨行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太子说得对！咱们光想着水力够不够，倒忘了零件的耐用性，这就安排工匠熔钢铸造！”
“还有配套的东西要做。”扶苏走到木箱旁，蹲下身比划着，“以后所有货物，都要用‘集装箱’装——做统一尺寸的木质箱子，长一丈、宽五尺、高四尺，箱子两侧装铁环，方便吊钩勾住；箱底装滑轮，卸到码头后，能直接推上马车。这样一来，装卸时不用再单独捆扎货物，起重机吊一个集装箱就是一批货，效率还能再翻一倍。”
他指着码头通往工业苑的土路：“这条路也要改，铺成竹子轨道——用秦岭青竹，剖成两半，烘干浸油后，用铜钉固定在木质枕木上，枕木下垫石板，防止下陷。马车的车轮也换成带凹槽的硬木轮，刚好卡在竹轨上，拉着集装箱跑，又快又稳，比走土路省一半力气。”
墨言听得眼睛发亮，连忙掏出楮纸记录：“集装箱统一尺寸、竹子轨道铺到工业苑……这样码头、轨道、马车、工坊就能连起来，货物从船上吊下来，直接装集装箱上轨道，拉到工坊门口，一点都不用耽误！”
“不止这些。”扶苏站起身，望着渭水远处的货船，“以后咸阳的东、西两个码头，还有洛水、汾水的重要码头，都要装水力旋臂吊，集装箱和竹轨也要统一标准——比如集装箱的尺寸，每个码头、每辆马车都得适配，不能这边的箱子大，那边的马车装不下。你们要多监督质量，比如竹轨的间距、集装箱的铁环位置，都要一模一样，这叫‘标准化’，能避免后续麻烦。”
“臣等记住了！”墨言与墨行齐声应诺，手里的楮纸已记满了字，连边角都写得密密麻麻。
处理完码头的事，扶苏返回太子府，第一件事便是给陈平写信。他铺开楮纸，提笔写道：“陈平亲鉴：咸阳已制成水力旋臂吊，配集装箱与竹轨，装卸效率大增。西域需效仿此模式，在车师、疏勒、楼兰三地建贸易中心——车师居中，辐射天山北麓；疏勒控葱岭入口，连接大宛；楼兰扼塔里木盆地东缘，通河西走廊。每地贸易中心需建大型仓库，铺竹轨，未来可引入水力旋臂吊（若当地有河流），便于商队装卸货物。此三地为西域贸易枢纽，务必重视，建成后可将大秦货物快速运往西域各国，亦能收集西域特产，巩固商路……”
写完信，扶苏将其交给亲信斥候，叮嘱道：“务必尽快送到陈平手中，让他按信中所言推进，若有困难，随时传信回来。”
斥候离去后，扶苏走到书房的舆图前，手指在咸阳、车师、疏勒、楼兰之间画了一条线——从咸阳码头的水力旋臂吊，到西域贸易中心的竹轨与仓库，一条贯穿东西的“快速运输线”已在他心中成型。他知道，这不仅是装卸效率的提升，更是大秦物流体系的革新——有了标准化的器械与设施，无论是粮草、武器，还是丝绸、瓷器，都能更快地流通，而物流的畅通，终将让大秦的影响力，更深地扎根在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