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万一,余二娘出了福地,下床就将林木的石像从床底拖了出来。
青布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迹,还长了些蛛网。
余二娘将青布揭开,发现石像并无异常,还是和以前一样硬邦邦的,一动不动,看起来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修到一定境界的人,很少会做梦,就算做梦,多半也是预知梦,梦到的都是关乎未来之事。
像林木这等,光梦些男耕女织、你侬我侬的,在余二娘看来,只能算他邪念太重。
她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平日里看起来还算光风霁月,没想到所思所念也不过就那点破事。
于是,她又把青布重新盖好,将他推回原处。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穿上外衣,便开始操劳一天的活计。
那天下午,王慈忽然找到她,“阿娘,我看蜂蜜可以割了。”
余二娘便和他一起来到后院,凑到蜂箱前,她身怀灵力,一般的蛇虫鼠蚁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于是割蜜一事就交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蜂箱,割下一块蜜脾,然后又将蜂箱仔细盖好。
将蜜脾拿进厨屋,割下蜜块后放入棉布中,用力挤压、过滤,经过一番辛劳,得了满满一罐琥珀色的花蜜。
剩下的蜂蜡,被王慈讨了去。
他找到几个空的细竹筒,往里头搁上棉线,将蜂蜡融化,倒入竹筒。
等到小五他们回来,竹筒里的蜡烛已经凝固。
大家试着点燃,发现用蜂蜡做出来的蜡烛燃烧时无烟无味,小五突然拍手笑道:“若是在这种蜡烛中加入我们的香粉,岂不是就能做出熏香蜡烛?”
余二娘皱着眉:“家中的蜂箱就那么大,取一回蜜也就做个三四支蜡烛,够你卖的吗?”
小五反驳道:“咱家的蜂蜡虽少,可外头养蜂的人多呀!三公子你说呢?”
王慈轻轻一笑,“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好我庄子上也养蜂,等他们割了蜜,我让他们把蜂蜡留下。你先试着拿去店里卖一卖,若是销路好,咱们再联合其他蜂农买蜡。”
一直在边上静静听着的三妹此时插话道:“最近有不少客人来问我们卖不卖蜡烛,我看既然要卖这香薰蜡烛,不如也进一些白蜡烛和乌桕蜡烛。”
春儿也附和道:“就是!”
王慈又道:“巧了,我名下正好有个作坊,专门生产蜡烛。如果你们想卖蜡烛的话,下次我让岑叔带些过来,给你们瞧瞧成色。”
春儿一笑,“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三公子,你家的庄子里可真是应有尽有!”
王慈微微一笑,说道:“都是外祖父给我的产业,几个庄子现在都是岑叔在帮忙打理。可惜他管农事、管下人都是一把好手,却不善做生意。我家作坊里的蜡烛明明工艺上乘,却一直没找到好的销路。”
小五眉头一挑,说道:“找销路?这还不简单?反正我也时常去各个镇子上送货收钱,三公子不妨把那些蜡烛交给我来卖。”
王慈很是欣然地点了点头,“好!你先看看货,回头我们再谈价钱!”
小五又说道:“不过,市集上卖蜡烛的散户可不少啊,想要和他们竞争,咱们还得想个法儿让自家的蜡烛有点奇特之处,这样生意才做得长久。”
众人一时沉默。
半晌后,三妹柔声问道:“要不……往蜡烛里加点香粉?”
王慈此时摇了摇头,“若是普通的蜡烛,加入香粉后恐怕会加大青烟。”
余二娘冷不丁地在边上冒了句:“我从前见过有人在蜡烛上雕字的,有喜乐、平安、高中、财源广进、招财等等。”
小五忽然双眼一亮,说道:“哎!这倒是个好主意。”
三妹眉头一紧:“要在每一根蜡烛上雕字?这不是得增加本钱吗?”
“不用!”小五说道:“直接在烙铁上刻出花纹,等到蜡烛成型后,烙在烛身上即可。”
春儿一笑,说道:“这得是识字的人家才愿意买回去。如果是遇到不识字的,也未必就能打动他们。”
王慈含笑道:“雕字以外,还可以雕花、雕兽啊。”
“对对对!”小五十分赞许地说道:“像是牡丹、玫瑰、仙人、葫芦或祥云,总有人喜欢的。”
大家伙说得兴起,王慈又是一笑:“我明天先把图样画出来,等岑叔下次过来,我让他照着图样先做几根出来,到时大家再来参详!”
“好!”
一行人一直商量到夜深才各自回房睡去。
三月十五时,余二娘并没赶去灵鹫镇,参加月下坊的集会。
毕竟她身份尴尬,在林木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她不想经历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风险。
然而世间事,总是山不转水转,她一心避着那些正道修士,那些正道修士却没有放过她。
到三月十九,吃完午饭后,小六又跟着小伙伴们去了野湖东面的一座小山上采蕨菜。
听说还有人发现了新鲜的木耳与山泡果,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闹了一路。
几乎就在同时,余二娘发现那道金色的雾气又回来了。
她当下只当是那位老人家还没寻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才折回此地,并没有作更多联想。
岂料,大约一个时辰后,那个叫菜菜的小姑娘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进余二娘家,并喊道:“二婶,不好了,小六不见了!”
余二娘心中猛地跳了两下,一慌神,原本正在收衣服的她,竟将晾衣杆一下折断了。
“不见了?在哪不见的?是在山上吗?”余二娘急得后背一凉。
王慈听到动静,从正堂里快步走出,帮她把地上的衣裳拾起,安慰道:“阿娘别着急,那片山就那么大,天色还早,多叫几个人去,总能找着的!”
那菜菜是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比小六大些,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回答道:“我们在采山泡果,我看到她走到一株野桑树下,就一转眼的功夫,她忽然就不见了。我们几个人到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所以我才跑回来找你。”
余二娘急得猛猛地“嘶”了一声,扭头对王慈说道:“我先上山,你去村长家,让他多找几个人上山帮忙。”说完便径直走向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