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阵厌烦,正要凝神出梦,却就在此时,听到一声“噗嗤”,回头一看,竟是林木那个呆瓜,他刚好坐在她的邻桌,正探头探脑地瞟她的试卷。
仔细一看,这呆瓜的面容要比往日年轻许多,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眉宇间甚至稚气未脱。
他勾起嘴角一笑,轻声地说:“师妹,是不是答不出来呀?叫声‘好哥哥’,哥哥帮你!”说完还冲她调皮地挑了挑眉。
余二娘一时没忍住,厌烦地紧了紧后槽牙,心想这人还真会做梦,梦的全是些五花八门的场景。
她也不搭理他,继续调息,试图离开梦境,却在此时耳尖一动,感到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飞来。
她吓得一下惊醒,却听到“哎呦”一声,边上林木忽然抱着自己的脑袋趴在了桌上。
余二娘歪头一看,一把戒尺正好掉落在地。
抬头一看,好巧不巧,今日坐在上方监考的竟是悬壶真人。
他瞪着眼睛,吹着胡子,十分气恼地骂道:“林墨,你还不醒吗?成日沉溺于儿女情长,还要闹到何时?你再不醒,联盟就要落入奸人之手了!”
余二娘心中一冷,暗想:“怪哉!同样是共梦,为何她只能控制自己离开,而悬壶真人却能操控梦中的角色,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正满心疑惑时,忽然感到眼前一暗,邻桌的林木站了起来,疑惑地问道:“师叔,你怎么在这?”
此时他的声音听上去老成多了,也正常多了。
余二娘抬头一望,只瞧见身边的他已经不再是小郎君的模样,而变成了现实中的林木。
“你这逆子,再不回来主持大局,大正盟早晚会落入那些邪修手中!”
又听到几下急促的咳嗽,余二娘一抬头,只见真人骂完人以后,“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来,身子往右一倒,眼看就要栽在地上。
还好林木手疾身快,及时上前将他扶起:“师叔!师叔!”
“木儿,快……快快醒来吧……”
余二娘忽然感到身子一震,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笔直地冲进了灵台中,震得她脑袋发昏。
眼前猝然一黑。
再一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福地里,而远处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她立马奔到悬壶真人身边,为他顺气。
“真人,你没事吧?”
直到瞧见地上那团鲜红的血迹,余二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真人为了唤醒林木,方才强行在梦境里运用灵力,这直接导致了他旧伤发作。
好半晌,悬壶真人抬了抬手,说道:“无妨,我调息三刻就没事了。”
同一时间,余二娘听到屋外有“察察”的走动声。
悬壶真人扭头对她说道:“看来那小子这回是真的醒了……你快去吧!”
余二娘点点头,又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了培灵丹,递给了他,然后径直出了福地。
一打开房门,果然林木就站在外头。
他背对着门,长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青丝飞舞,背影看着竟有些凄凉悲戚。
余二娘唤道:“林修士?”
林木回过头来,开口便问:“我石息了多久?”
余二娘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人终于醒了!”
答道:“将近半年了,现在是四月十五。”
林木又问:“我师叔在你这儿?他受伤了?”
余二娘点了点头:“是,他受伤了,正在我这疗伤。”
林木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他老人家的本事,谁还能伤得到他?”
余二娘答道:“我先去问问真人,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你稍等片刻。”
林木点了点头。
余二娘正要关门,忽然听到一句:“等等。”
她一抬头,正好对上林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下竟然漏了两拍。
林木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余二娘回以一笑,关上了门,径直入了福地。
她走到悬壶真人身边,轻声问道:“真人是否想见林木?”
悬壶真人慢悠悠地醒转过来,冲她点了点头,说道:“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余二娘随即搀扶着他站起身,将他带出了福地,然后打开房门,把人交到了林木手中。
林木一直站在门外,耳聪目明的他完全可以确认,他刚来到余二娘房外时,余二娘并不在房中。
她的呼吸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随后房里又多出了另一道呼吸声,就好像她可以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似的。
林木心中一阵惊异。
但他早就隐隐猜到余二娘身上有一个说不得的秘密,所以就算心下惊异,也始终没有多问。
林木扶着悬壶真人来到正堂,余二娘为他们点了灯,然后到厨屋里生火烧水,为他们泡了一壶灵草茶,随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俩人的对话,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先是,她听到林木问:“师叔,你这伤可不轻啊……究竟是何人所为?”
悬壶真人叹了口气,“是你橐龠(驼越)师叔和他弟子严守正。”
林木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橐龠师叔?为何他们会对你下此毒手?”
于是,悬壶真人便简要地说起了自林木石息之后发生的大小事件。
原来,是林木首先提议要联合各班正道势力组成一个联盟,他为此多番奔走,终于在石息不久后,联盟结成,取名叫大正盟。
可是,联盟虽然结成,大家却谁都不肯服谁,盟主之位便一直空缺。
悬壶真人本无意参与这些争斗,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卷了进去。
“你是联盟的创始人,由你出面担任盟主是最合适的,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平息这场无意义的争竞。”悬壶真人说道。
林木叹了口气,“当初我决定集结四方力量,共同抵抗不吊宫和邪修,为的是早日肃清这些邪祟,还善见城一片净土。没成想如今大家反倒为了一个所谓的盟主之争而离了心,这不是适得其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