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嚣依旧如潮水般涌动,腐臭与香料混合的怪异气味弥漫在狭窄的街巷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隐晦的争执声交织成一片混沌。但今日,这片终年混乱的地界却悄然出现了一丝不同。
一道身影自鬼市入口缓步走入,玄色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周渊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刻意收敛气息,体内《九转玄元功》五转运转间,一股温润却浩瀚的灵力波动如涟漪般缓缓扩散,而混沌煞体深处蛰伏的煞气则如同沉睡的巨兽,虽未完全苏醒,却已透出几分令人生畏的阴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周身交织,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场。
他所过之处,原本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向两侧避让。几个原本正为一件破损法器争执不休的散修,在感受到那股气场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凶悍被惊恐取代,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就连巷口那只平日里耀武扬威、以吸食修士残魂为生的血眼蝙蝠,也扑棱着翅膀躲回了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周渊对此视若无睹,目光如鹰隼般穿透层层人群,径直锁定鬼市深处那处熟悉的摊位。摊位后的老鼋依旧趴在龟裂的巨大龟甲上,脑袋耷拉着像块干枯的树皮,浑浊的双眼半眯成两条细缝,仿佛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只有当他伸出布满褶皱的爪子,慢悠悠擦拭摊位上那面刻着星纹的青铜镜时,干瘪的指尖才会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
随着周渊踏入摊位三丈范围,原本慵懒的老鼋突然像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一颤,半眯的双眼骤然睁开,浑浊的瞳孔中爆发出两道精光,死死盯着周渊。他干瘪的身躯瞬间绷紧,背上的龟甲竟泛起细密的青色纹路,散发出古老的防御灵光。
“你……你竟然……”老鼋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短短三月,你竟已将混沌煞体淬炼到这般境界?”他活了近千年,见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蜕变。上次见面时,周渊虽身怀异宝,气息却如风中残烛般不稳;可此刻,那浩瀚的煞气中竟透着洪荒远古的厚重感,让他这只千年老龟都感到灵魂震颤。
周渊脚步未停,径直走到摊位前,目光平静地落在老鼋身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老先生,我此行,是为寻物。”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话音未落,周渊掌心一翻,一股精纯的煞气骤然凝聚。那煞气在他掌心翻腾流转,很快便化作了一块碎片的虚影。这虚影与他怀中的逆鳞刃碎片一模一样,其上布满了古老而神秘的花纹,散发着一股独特的不祥气息。虽然只是煞气凝聚的虚影,但其蕴含的气息却与真正的逆鳞刃碎片别无二致。
老鼋的目光落在那虚影上,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自然认得这碎片的气息,当年他偶然得到关于逆鳞刃碎片的消息时,曾耗费心血研究过其特征。眼前这虚影虽非实体,但其气息却做不了假。
“寻与此同源之物。”周渊缓缓收起掌心的煞气虚影,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老鼋,等待着他的回答。
老鼋面色变幻不定,陷入了沉默。他深知逆鳞刃碎片的牵扯有多巨大,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物碎片,每一块都蕴含着无穷的秘密和力量。若是泄露了相关线索,很可能会引火烧身。可眼前这小子的实力提升之快,实在太过恐怖,短短时间内便拥有了如此威势,其背后必然有着不简单的背景。若是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摊位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修士感受到这边的异样,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在触及周渊周身的气场后,又迅速移开了视线,不敢过多窥探。
良久,老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龟甲上:“此等神物碎片,皆有其命数,非大机缘者不可得。老夫……三百年前曾见过类似之物。”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继续说道,“当年有支来自南疆的商队闯入鬼市,成员皆穿着绣黑巫纹的斗篷,连说话都用巫语加密。他们带来的货物里,有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花纹与你所示虚影极为相似。”
周渊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碎片散发的煞气比你这虚影浓郁十倍,寻常修士靠近三尺便会心神失守,当年有个金丹修士不信邪,强行触碰后当场心魔爆发,自毁经脉而亡。”老鼋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后怕,“鬼市众人虽眼馋,却没人敢真正出手。那商队在鬼市停留七日,见无人问津便带着碎片离去。老夫当时派了两个得力手下跟踪,结果他们只追到鬼市外围的瘴气林,便失去了商队踪迹。”
“后来呢?”周渊追问,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老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年后,老夫从一个逃出来的南疆奴隶口中得知,那商队来自黑巫部落,碎片最终被部落大祭司收走。那大祭司活了五百多年,能以活人炼蛊、以精血祭祀,据说连南疆的瘴气都听他号令。”
“黑巫部落?大祭司?”周渊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中,眉头微微皱起。
“没错,就是黑巫部落。”老鼋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南疆万里瘴疠,巫蛊横行,部落林立,其中以黑巫部落最为神秘和强大。那部落的大祭司更是神秘莫测,修为深不可测,据说已经活了数百年,掌握着南疆最诡异的巫蛊之术和祭祀之法。小子,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南疆,那里可比天渊城凶险百倍。天渊城虽乱,但终究还有几分规矩可言,可南疆那地方,完全是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更何况,你要找的是黑巫部落的大祭司,那更是与虎谋皮。”
周渊闻言,心中并未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一丝斗志。越是凶险的地方,往往越隐藏着机遇。逆鳞刃碎片本就是神物,若是轻易便能得到,反而不符合其身份。
“多谢老先生告知。”周渊对着老鼋微微一拱手,掌心随即出现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布袋。他将布袋重重放在摊位上,袋口裂开的缝隙中露出莹润的灵石光泽:“这里面是一千五百块上品灵石,源自地衍宗长老和截杀我的劫修,老先生尽管放心使用。”
老鼋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千五百块上品灵石足以让他购置一枚延寿丹。他爪子一探便将布袋收进龟甲暗格,沙哑道:“你倒是爽快。老夫再赠你三句忠告:一,南疆瘴气需‘九转辟瘴丹’方能抵御,普通丹药只能撑一时;二,黑巫部落的诅咒要用‘雷纹破邪符’破解,寻常符箓毫无用处;三,务必寻个南疆向导,否则在瘴气林里连方向都辨不清。”
“多谢老先生提醒,晚辈记下了。”周渊再次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周渊离去的背影,老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喃喃自语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只是不知道他能否从南疆活着回来。逆鳞刃碎片……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恢复了之前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周渊离开了鬼市,行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此时的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南疆……黑巫部落……大祭司……”周渊低声呢喃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下一块碎片,果然不在安逸之地。看来,是时候离开这片区域了。天渊城虽给了我不少机遇,但也束缚了我的脚步。南疆那般险地,才更适合我混沌煞体的成长。”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渊城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在天渊城待了这么久,他也留下了不少恩怨。影煞阁的人一直对他虎视眈眈,上次在地下拍卖会更是险些被他们暗算了。还有那个林家公子,自上次在聚宝阁结下梁子后,也一直找机会报复他。这些旧怨,若是不彻底了结,他日他前往南疆,必然会成为后顾之忧。
“影煞阁的据点……还有林家公子……”周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在前往南疆之前,是该将这些首尾彻底了结干净了。”
他加快了脚步,返回住处。桌上早已摆好天渊城地图,城西仓库和城东别院的位置被红圈标注。他需要在三日内完成三件事:一是炼制九转辟瘴丹,二是购置雷纹破邪符,三是彻底解决影煞阁和林家的麻烦。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地衍宗的炼丹手册,指尖在“九转辟瘴丹”的丹方上划过,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夕阳西下,余晖将天渊城的城墙染成金红色。周渊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逆鳞刃碎片,碎片在霞光中泛着幽蓝的光芒。南疆的瘴疠、黑巫部落的巫蛊、影煞阁的阴谋……这些都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