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梁山铁匠铺的扩建终于完工。
原本只有三间破草棚的铺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占地五亩的“兵工厂”——这是陆啸给取的名字，汤隆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觉得挺气派。
新盖的厂房高大宽敞，屋顶开了天窗，采光极好。地上铺着青砖，干净整齐，不像以前那样满是煤灰泥土。厂房里分成几个区域：熔铁区、锻造区、淬火区、打磨区、装配区，每个区域都有专门的人和专门的工具。
最显眼的是厂房中央那条“流水线”——这也是陆啸的主意。一条长长的木制传送带，两边站着工匠，从一头到另一头，一件兵器就成型了。
汤隆站在厂房门口，看着这一切，激动得手都在抖。他祖传三代都是铁匠，可祖祖辈辈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汤隆兄弟，还满意吗？”陆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汤隆转过身，深深一躬：“陆大哥，这……这太好了！俺汤隆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大个铺子！”
陆啸扶起他，笑道：“这才刚开始。汤隆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梁山兵器总监了。这铁匠铺里的事，你说了算。”
“兵器总监？”汤隆愣了愣，“那是个什么官？”
“就是管所有兵器打造的头儿。”陆啸拍拍他的肩，“需要多少人手，需要什么材料，需要改进什么工艺，都由你决定。我只负责要结果——三个月内，我要五百套步人甲，一千把腰刀，三千支弩箭，能做到吗？”
汤隆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套甲？陆大哥，一套步人甲，光铁片就得八十多斤，还要牛皮、铜钉、麻绳……俺以前一个月最多能做五套，这五百套……”
“所以我才让你搞‘流水线’。”陆啸引着他走进厂房，“你看，一个人专门裁铁片，一个人专门打孔，一个人专门铆钉，一个人专门缝牛皮……这样分工合作，效率能提高十倍不止。”
他走到传送带旁，拿起一片已经裁好的铁片：“这种铁片，统一尺寸，统一厚度，可以提前裁好堆着用。甲上的铜钉，也可以提前做好。工匠们不用每件事都自己做，只做自己最擅长的那部分。”
汤隆眼睛亮了：“妙啊！这样一天能做出来的甲，确实能多好几倍！”
“不止。”陆啸又引他去看锻打区，“我还让人做了几台‘水力锻锤’。利用水车带动大锤，锻打铁料又快又均匀，省时省力。”
汤隆看着那几台轰隆作响的水力锻锤，眼睛都直了。铁匠最累的就是抡大锤，一锤一锤地锻打，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有了这东西，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用！
“陆大哥，您这些法子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汤隆忍不住问。
陆啸笑了笑：“书上看的，自己想的。汤隆兄弟，这世上的手艺，不能总守着老法子。要动脑筋，要改进，要越做越好。”
“俺明白了！”汤隆重重点头，“陆大哥放心，三个月内，五百套甲，一千把刀，三千支箭，一定做好！要是做不好，俺汤隆提头来见！”
“我要你的头做什么？”陆啸大笑，“好好干，把铺子管好，把徒弟教好。将来咱们梁山要做大，需要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林冲、鲁智深、武松三人走了进来。
“汤隆兄弟，听说你的新铺子开张了，我们来看看！”鲁智深大嗓门嚷嚷着。
汤隆连忙迎上去：“鲁大师、林教头、武都头，快里面请！”
林冲打量着厂房，赞叹道：“好气派的铺子！比东京的官营作坊也不差了。”
武松走到锻造区，拿起一把刚打好的腰刀，抽出来一看，刀身笔直，寒光闪闪，刀锋上隐隐有流水纹。
“好刀！”武松赞道，“这钢口，这分量，比俺在阳谷县时用的那把还好！”
汤隆得意地说：“武都头好眼力。这刀用的是陆大哥教的‘夹钢法’——刀背用熟铁，柔韧不易断；刀刃用精钢，锋利能斩铁。虽然费工，但比寻常的刀强多了。”
鲁智深也拿起一把刀，掂了掂分量：“洒家用不惯刀，还是禅杖顺手。汤隆兄弟，能给洒家打根新禅杖不？要重些的，现在这根六十二斤，轻了！”
“鲁大师要多少斤的？”
“八十斤！”鲁智深眼睛一瞪，“要实心的，不要空心糊弄洒家！”
汤隆笑道：“八十斤没问题。不过实心的太沉，舞起来费劲。俺给大师做个‘包钢’的——里面熟铁，外面包一层精钢，又结实又不那么沉。”
“成！你看着办！”鲁智深痛快地说。
林冲则走到步人甲的半成品前，仔细查看。这套甲已经完成了大半，铁片用牛皮绳串成，胸口、后背、肩甲、护臂一应俱全，还配了护颈和面甲。
“汤隆兄弟，这套甲有多重？”林冲问。
“全套下来八十五斤。”汤隆答道，“铁片用的是上好的精铁，比寻常的甲轻了十斤，但更结实。”
林冲点点头：“八十五斤……骑兵用还行，步兵怕是扛不动。咱们梁山多是步军，得考虑轻便些的。”
“林教头说得是。”汤隆从旁边拿起另一套甲，“这是陆大哥设计的‘轻甲’，只有胸甲、背甲和肩甲，重四十五斤。虽然防护差些，但行动方便，适合步军。”
武松凑过来看了看：“四十五斤……这个好！俺们步军讲究灵活，太重的甲反而碍事。不过胸甲得厚些，关键部位能挡箭就行。”
几人正讨论着，外面又进来一人，是凌振。
“凌先生也来了！”汤隆热情地招呼，“快来看看，您要的那些炮架子，俺已经打好几个了。”
凌振走到装配区，那里堆着几个刚做好的炮架。这炮架设计得很巧妙，底下有轮子可以推着走，架身上有螺纹可以调整俯仰角度，还能左右转动。
“好！好！”凌振摸着炮架，连连称赞，“汤隆兄弟手艺没得说！这螺纹做得精细，转动起来顺滑得很。”
汤隆挠头笑道：“这是陆大哥画的图，俺照做的。一开始还做废了好几个，现在熟练了，一天能做两个。”
陆啸走过来：“凌先生，炮架有了，炮管呢？”
“已经铸好十根了。”凌振答道，“不过只有三根合格，剩下的要么有砂眼，要么膛线不匀，都回炉了。成品率还是太低。”
“不急，慢慢来。”陆啸安慰道，“质量比数量重要。一根好炮，顶十根劣炮。”
正说着，外面传来马蹄声。时迁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
“陆大哥！柴大官人送的东西到了！”
陆啸眼睛一亮：“到哪儿了？”
“已经到水寨了，阮小七正带人卸货呢！”时迁喘着气说，“好家伙，整整十大车！硫磺、硝石、精铁、桐油……都是咱们要的东西！”
“走，看看去！”陆啸招呼众人。
一行人来到水寨，只见码头上堆满了木箱麻袋。阮小七正指挥着喽啰们卸货，忙得满头大汗。
“陆大哥你看！”阮小七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黄澄澄的硫磺块，“这一箱就有一百斤！还有这个——”他又打开一个麻袋，里面是雪白的硝石，“上好的硝石，杂质少，凌先生肯定喜欢！”
凌振抓起一把硝石，在手里捻了捻，又闻了闻，脸上露出笑容：“好硝！比咱们之前用的强多了！”
陆啸又去看那些精铁。铁锭码得整整齐齐，每块都有标记，写着产地和成色。
“这是河东路的铁，这是江南的铁，这是川铁……”汤隆一块块看着，眼睛放光，“都是好铁！有了这些，俺能打出更好的刀甲！”
柴进这次真是下了血本。除了硫磺硝石精铁，还有五百张牛皮，一千斤生丝，两百桶桐油，甚至还有几十盒各色颜料——那是给军旗军服用的。
“柴大官人说了，这只是第一批。”时迁凑到陆啸耳边，“后面还有，走水路，分十几批送来，免得引人注意。”
陆啸点点头，心中感慨。柴进这个人情，欠大了。不过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梁山要发展，这些物资必不可少。
“汤隆兄弟，”陆啸转身说，“这些铁料，你清点入库，做好记录。用多少，剩多少，都要清清楚楚。”
“俺明白！”汤隆郑重应道。
“凌先生，硫磺硝石你带走，仔细保管。火药作坊要加派人手，日夜赶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头领放心。”
安排好一切，陆啸独自走上水寨望楼。夕阳西下，将八百里水泊染成一片金红。码头上，喽啰们还在忙碌，号子声、车马声、水浪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交响。
梁山正在蜕变。从一群打家劫舍的草寇，向一支真正的军队转变。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生产力——能打造多少兵器，能生产多少火药，能储备多少粮草。
汤隆的兵工厂，凌振的火药作坊，柴进的商业网络……这些拼图一块块凑齐，梁山的实力就在一点一点增长。
“陆大哥，想什么呢？”阮小七不知何时也上了望楼。
陆啸回过神，笑了笑：“在想梁山能走多远。”
“有陆大哥在，肯定能走很远！”阮小七信心十足，“您看现在，咱们有兵有将，有刀有甲，还有凌先生那些稀奇古怪的火器。朝廷再来围剿，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陆啸摇摇头：“小七，咱们的目标不是对抗朝廷。”
“那是什么？”
“是活下去，活得好。”陆啸望着远方，“是让兄弟们不用再担惊受怕，是让百姓不用再受贪官欺压，是让这乱世……能有个清平的时候。”
阮小七似懂非懂，但他相信陆啸：“反正俺听陆大哥的！您说往东，俺绝不往西！”
夜幕降临，梁山各处亮起灯火。铁匠铺里炉火不熄，叮当声一直响到深夜。火药作坊里，凌振带着学徒们挑灯夜战，研磨、混合、颗粒化……每一道工序都一丝不苟。
陆啸回到住处，摊开一张地图。上面标着梁山周围的地形，还有他心中的规划——哪里可以开垦，哪里可以建坞堡，哪里可以设关卡。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地方：东平府。
这里离梁山不远，城池坚固，人口众多，商业发达。如果能拿下东平府，梁山就有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梁山内部还没统一，实力还不够强。贸然行动，只会引来朝廷更大的围剿。
“还得等……”陆啸喃喃自语，“等兵精粮足，等内部稳固，等……时机成熟。”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陆啸吹熄灯，和衣躺下。明天还有太多事要做——要去查看春耕，要去讲武堂授课，要去和凌振讨论火器的改进，要去和汤隆研究兵器的标准化……
睡梦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梁山：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一座繁荣安定的城池，一面迎风招展的“新梁山”大旗。
而这一切，就从今夜铁匠铺的炉火，火药作坊的研磨，兵工厂的叮当声中，开始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