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军在雪域冰原又苦熬了两日,凛冽寒风如无数把小刀子。
刮得人脸颊生疼,帐篷上凝结的冰棱垂落如剑,尖端还挂着未化的霜花。
营地四周的积雪被反复踩踏,早已板结如铁,每一步落下都陷进半尺冰碴。
“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像是骨头碎裂的预兆。
将士们早已断了热食,连日来只能以冰雪解渴、粒米未进。
寒气在五脏六腑间盘踞不散,半数人都染上了腹泻之症。
有人扶着帐篷杆弯腰干呕,眉头拧成疙瘩,嘴角挂着未擦净的涎水。
脸色苍白如纸;有人蜷缩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双臂紧紧抱着膝盖。
甲胄上结着厚厚的白霜,连睫毛都凝着冰粒,呼吸都带着白雾。
更有甚者,手指冻得发紫,连兵器出鞘都要费尽全力。
金属碰撞间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往日引以为傲的军威。
早已被这刺骨严寒磨得只剩狼狈不堪。
剑红的帐篷两日未曾掀开帘幕,帐内烛火昏黄,映着他伏案的身影。
烛油顺着烛台滴落,凝结成不规则的硬块,如同他此刻纠结的心思。
他望着案上摊开的地图,指尖在“冰城”二字上反复摩挲。
指腹的老茧与粗糙的羊皮纸摩擦,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连日来的失利、将士们的惨状、粮草的匮乏,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心头。
让他彻夜难眠,直到第三日清晨,帐帘被他猛地掀开。
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他踉跄着走出,双眼布满血丝,红得如同燃尽的炭火。
眼底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绝望。
散乱的发丝上还沾着未化的冰粒,随风飘动,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他抬手扶住额头,指尖冰凉,触得额头一阵发麻。
望着营中如同败絮般的将士,喉间滚动着一声未说出口的叹息。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当这支残兵踉跄着来到冰城之下时,城墙上的守军早已看得分明。
城下的天山军衣衫褴褛,甲胄歪斜,活脱脱一群逃难的乞丐。
冰城诈降
宠男拄着长枪,勉强站直身子。
长枪的枪杆上结着薄冰,冻得他手掌生疼,却只能死死攥着。
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支撑,喉咙干涩得发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寒气呛得他剧烈咳嗽了几声。
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墙上喊话,声音有气无力:“请速度投降!我们又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我为什么要说“又”?
上一次喊话时的豪情壮志还历历在目。
那时将士们士气高昂,铠甲鲜明,阳光洒在甲胄上泛着耀眼的光芒。
而如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雪的战袍,衣角破烂不堪。
又望了望身后东倒西歪的弟兄,他们眼神涣散,毫无斗志。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这冰天雪地的煎熬,竟让他连喊话的措辞都变得这般狼狈。
城墙上的回应顺着寒风飘下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拖延:“大人,城主和各部落老人正在准备投降。”
“能否再稍等片刻?”
宠男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得意,那是久旱逢甘霖般的狂喜。
连日来的憋屈、压抑,仿佛都被这一句话驱散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许佝偻的背脊,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声音虽仍带着疲惫,却添了几分张扬:“这个好说。我们等肖城主一会儿就是,无妨。”
说罢,他还抬手拍了拍身边冻得瑟瑟发抖的亲兵。
仿佛冰城已是囊中之物,进城后的好酒好肉、荣华富贵都近在眼前。
天山军便这样在冰城之下站定等候,寒风依旧刺骨。
将士们捂着空瘪的肚子,只有寒气在来回冲撞。
他们强撑着站立,双腿早已冻得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日头渐渐升高,待到正午时分,冰城内突然飘出阵阵饭香。
那是米粥的清甜、烤肉的焦香、麦饼的醇厚,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
顺着风势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得人食欲大动。
本就饥肠辘辘的将士们瞬间绷不住了,肚子里“呱呱”声此起彼伏。
有人下意识地咽着口水,喉结不停滚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城门。
还有人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渴望的神色。
“妈的,实在忍不住了!” 一名年轻士兵猛地挣脱同伴的拉扯。
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执念与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提着刀就朝着城门冲去。
口中嘶吼着:“一碗饭而已,他们不敢怎么样!”
可他刚冲到护城墙前,城墙上突然寒光一闪。
数支羽箭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胸膛。
士兵闷哼一声,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痛苦。
他重重摔倒在冰面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白雪。
那刺目的红色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
城下众人瞳孔骤缩,脸上的渴望瞬间被恐惧取代。
宠男脸色一沉,心中的得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浇了一盆冷水。
他强装镇定,眉头紧锁,对着众人怒喝道:“慌什么!不过是个没规矩的蠢货!”
“死不足惜!等进城了,有的是好酒好肉,管够!”
可他自己的肚子也在不争气地叫着,城墙上的饭香如同最残忍的折磨。
让每一秒的等待都变得格外漫长,他死死盯着城门,心中暗自盘算:怎么还不开门?
难道有诈?可转念一想,己方虽狼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从正午等到日落,夕阳的余晖给冰城镀上一层冷金色,却丝毫未能带来暖意。
城门依旧紧闭,城墙上连个人影都难觅,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寒风越来越烈,呼啸着掠过冰原,刮得人耳朵生疼。
将士们早已冻得手脚麻木,腹泻的症状愈发严重。
不少人直接瘫坐在雪地里,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剑红站在队伍后方,双眼赤红得愈发骇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狂舞,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怒火。
他死死盯着紧闭的城门,眼中满是暴戾与隐忍。
又看了看身边昏昏欲睡、毫无斗志的将士,再想到那个被射死的士兵。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发,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带着弟兄们在这里白白受冻挨饿,还要被人戏耍!
“废物!” 一声怒喝划破暮色,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剑红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冲到宠男身后。
手中长剑带着凛冽的寒气,毫不犹豫地直刺宠男后心。
宠男毫无防备,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仿佛被冰锥刺穿。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望着剑红狰狞的面容,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
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嗬嗬声,便重重倒地,气绝身亡。
剑红一脚踹开宠男的尸体,尸体在冰面上滑出老远,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提着染血的长剑,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冰面上凝结成冰珠。
他朝着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喊:“给老子开门!再敢拖延,屠城!”
声音里满是暴戾与决绝,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在冰原上久久回荡,连城墙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冰原绝杀
城楼上的回应带着几分刻意的慌乱,像是被剑红的暴怒吓到。
却藏不住眼底深处的算计:“来了,马上来了!”
话音未落,两道白色身影骤然从城楼顶端冲天而起。
是两只矫健的白隼,羽翼在暮色中划过两道银弧,如同两道闪电。
分别朝着南北两方疾飞而去,转瞬消失在天际线。
它们的翅膀扇动间,带起一阵寒风,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冰原尽头突然扬起漫天雪尘,遮天蔽日。
南边的雪原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从积雪后浮现,清一色的白珥兵身着迷彩甲胄。
手中长枪寒光闪烁,阵列整齐划一,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
北边的林地里,猎荒者们弓上弦、刀出鞘,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
与夜色融为一体,脚步轻捷如豹,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
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震得脚下的冰层都在微微震颤。
只见上千辆特制战车从两侧雪原疾驰而来,车轮轱辘两侧装着半尺长的锋利刀刃。
在暮色中泛着森冷的光,如同死神的镰刀。
每一辆战车都由四匹骏马拖拽,骏马奔腾,马蹄踏雪,溅起漫天雪沫。
速度快如奔雷,朝着天山军的人群猛冲而去。
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所过之处,积雪被搅得漫天飞舞。
城楼之上,白月魁缓缓抽出腰间唐刀。
刀身出鞘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她体内运转的佛力。
金色的光晕顺着刀身蔓延开来,如同流动的岩浆。
原本漆黑的刀身渐渐燃起淡金色的火焰,温度灼热得让周围的寒气都在消融。
形成一圈淡淡的白雾,她双目微阖,面容平静,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
口中低声念叨着佛号,声音清冷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一切众生,本来而有,圆满清净,同于涅盘。”
她的心中没有杀意,只有对众生的悲悯,却也明白。
有些罪孽,唯有以血才能洗净。
念罢,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暴涨,如同两轮烈日,照亮了昏暗的暮色。
身旁的雪狼仰头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毛发根根倒竖,肌肉紧绷。
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白月魁足尖一点城楼栏杆,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跃下,衣袂翻飞。
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一人三狼当先冲了出去。
唐刀上的佛火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如同划破黑暗的光。
天山军本就饥寒交迫、士气低落,此刻被前后夹击。
又见那刀轮战车势不可挡,顿时陷入一片恐慌。
有人想要拔刀抵抗,可冻得麻木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刚握住刀柄,就被战车的刀刃轻易劈成两半,鲜血与残肢飞溅。
有人想要逃跑,却被围上来的白珥兵和猎荒者堵住去路。
惨叫一声后便倒在血泊之中。
还有人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车轰鸣声、佛火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在冰原上谱写着一场惨烈的绝杀,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