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段瑾洛处理完公务回到卧室时，黎烬已经洗过澡，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衣，盘腿坐在大床中央，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干净的轮廓。
段瑾洛脱下外套，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床边，伸手揉了揉他半干的头发：“在看什么？”
黎烬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困惑和羞赧的情绪。他放下平板，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开口：
“段瑾洛……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的语气很认真，甚至带着点紧张。段瑾洛微微挑眉，在他身边坐下，侧身面对他，做出倾听的姿态：“嗯，你说。”
黎烬深吸一口气，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段瑾洛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下去：
“就是……我最近……不对，是之前就开始……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段瑾洛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奇怪的梦？”
“嗯……”黎烬的声音更小了，带着浓浓的窘迫，“就是……梦到……我变成了……变成了一个女人……”
他说完这句，飞快地瞥了段瑾洛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才继续硬着头皮，语速加快，像倒豆子一样：
“而且……梦里的场景……都……都很……那个……”他实在说不出“香艳”两个字，含糊地带过，“就是……跟你……在一起……的场景……特别真实！真实到……我都能感觉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他攥紧了睡衣下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把心底最大的困惑和盘托出：
“段瑾洛，你不准笑话我！”他先发制人地警告，眼神却带着祈求，“你说……我是不是整天看你，脑子都被你侵蚀了？产生幻觉了？还是说我潜意识里……就是个变态？不然我怎么能……做那种梦啊？还变成女人！”
他越说越激动，带着委屈和自我怀疑：“梦到自己也就算了……还……还梦到是跟你！还那么……清晰！这太离谱了！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低下头，不敢再看段瑾洛，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是惊讶？是嫌弃？还是……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然而，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都没有出现。
段瑾洛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黎烬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段瑾洛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忐忑地抬起头，看向段瑾洛。
这一看，他愣住了。
段瑾洛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也没有丝毫的厌恶或不解。他的表情是一种……极致的震惊！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瞳孔甚至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收缩，里面翻涌着黎烬完全看不懂的、如同海啸般汹涌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有巨大的震动，有狂喜的雏形，还有一种……近乎恐惧的确认！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段瑾洛？”黎烬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你……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
段瑾洛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涛骇浪！他伸出手，不是去抱黎烬，而是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黎烬微微蹙眉。
“你……”段瑾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急切，“把你梦到的细节……告诉我！每一个细节！什么时候开始的？梦里的‘你’……是什么样子？梦里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
他的反应完全超出了黎烬的预料！不是嘲笑，不是安慰，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的追问！
黎烬被他眼中的狂热和急切吓住了，结结巴巴地、断断续续地开始描述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境片段——阳光很好的午后，书房里，段瑾洛（更年轻些）将耳朵贴在他（她）隆起的腹部；深夜的产房，剧烈的疼痛，段瑾洛紧握着他（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些……亲密纠缠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细节……
他每说一句，段瑾洛的眼神就亮一分，握着他肩膀的手就更紧一分！等到黎烬说完，几乎要羞愤得钻进地缝时，段瑾洛已经彻底僵住了！
不是梦！
那根本不是梦！
那是记忆！是深植在这具身体灵魂深处、属于李辛的记忆碎片！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正在通过梦境的方式，一点点复苏，投射到了黎烬的意识里！
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黎烬的芯子里，就是他弄丢了十年的、那个灵动狡黠的小狐狸！李辛！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来了！换了一具年轻的躯壳，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灵魂深处最深刻的烙印，正在苏醒！
“段瑾洛？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黎烬看着段瑾洛脸上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心里害怕极了。
段瑾洛将黎烬紧紧、紧紧地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揉碎！他把脸深深埋进黎烬的颈窝，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黎烬……”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和哽咽，“我的……小狐狸……你终于……回来了……”
“？”黎烬彻底懵了，挣扎着，“什么小狐狸？段瑾洛你说清楚！什么回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段瑾洛却只是更紧地抱着他，一遍遍地、用近乎叹息的声音重复着：“回来了……真好……”
他不会再放手了。永远不会。
现在，他只想抱着他，确认他的存在。
而黎烬，在段瑾洛异常的反应和那些含糊的话语中，隐隐感觉到，自己那些“奇葩”的梦，似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他无法想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