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芒稳定地照耀着石案,七卷材质、厚薄、新旧不一的武学典籍被凌弃一字排开。从最粗浅的《基础棍势解析》到帝国军中最普及的《步兵基础操典》,再到精锐才能接触的《进阶棍术详解》与《小队合击要术》,直至那本帝国陷阵精锐的不传之秘《破军九击》,以及同样来自帝国军方、但风格更偏向基层斥候与巡逻队实战搏杀的《御侮十三式》,还有那本拓展视野的《步兵进阶长兵综述》。这些卷籍,皆烙印着帝国军方的印记,仿佛是他武道之路上的一块块阶石,记录着从新兵基础到精锐战技的完整脉络。
山洞内异常安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凌弃没有立刻开始演练,而是静坐于石案前,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卷书册。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练习某个招式,或囫囵吞下一本典籍。他要做的,是彻底的“拆解”与“重铸”。将这些同源而出、却又侧重不同的军中杀伐之术,打碎、研磨,去芜存菁,融入自身的血肉骨髓,形成独属于“凌弃”的、更高效纯粹的棍法。
他首先拿起最薄的《基础棍势解析》。这一次,他不再跳过那些看似最简单的握棍、站架、步伐。他重新以最慢的速度,一丝不苟地练习最基础的持棍式,感受五指如何紧扣棍身,如何分配力道;练习最基本的进步、退步、侧滑步,体会重心如何在双脚间流畅转换,如何与腰胯联动。他发现,以往追求迅疾凶猛时,许多细微的发力关节并未完全打开,力量在传递中有所损耗。现在,他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练到如同呼吸般自然。
接着,是《帝国步兵基础操典:棍、矛篇》。他重点揣摩其中关于“线式进攻”、“集群防御”的理念,虽然他是独行客,但其中蕴含的“节奏控制”、“距离把握”以及借助整体阵型(可类比为自身四肢协同)发力的思想,对他理解力量整合极有帮助。他将操典中强调的纪律性、严谨性与自身所需的灵活性结合。
然后是最厚的《帝国进阶棍术详解》和《小队合击要术》。前者提供了更多精妙的单兵技巧和应对不同兵器的策略,后者则启发了他对“时机”和“空间”的理解。如何在看似被围攻的险境中,利用步伐和节奏创造出局部的“以多打少”?他将这些理念融入对《御侮十三式》和《破军九击》的重新审视中。
《御侮十三式》和《破军九击》都源自帝国军方,但风格迥异。《御侮十三式》更侧重于小规模冲突、斥候遭遇战,讲究快速制敌、以攻代守,招式狠辣直接,带着几分野性,适合凌弃这种从底层搏杀中成长起来的风格。而《破军九击》则是陷阵攻坚之术,气势磅礴,追求以绝对的力量和气势碾压对手,更注重根基和整劲发力。
凌弃开始将两者进行比对、融合。他保留《御侮十三式》中那些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招,但用《破军九击》的发力原理去优化它们。例如,《御侮十三式》中的一记侧身撩劈,原本更依赖手臂的爆发和腰身的扭转,现在他尝试将《破军九击》“崩山式”中那种脚蹬大地、力从脊发的整劲融入其中,使得这一撩劈不仅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加沉猛透彻。
同时,他也将《御侮十三式》中一些刁钻、灵活的步法和近身缠斗技巧,融入到《破军九击》相对大开大合的招式衔接中,弥补其在复杂地形下可能出现的笨拙。他不再拘泥于某一本典籍的固定套路,而是根据实战需要,信手拈来,将不同来源的技巧无缝衔接。
《步兵进阶长兵综述》则从更宏观的角度,帮他理解长兵在战场环境下的优劣势,以及如何利用环境、如何应对复杂情况,拓宽了他的战术视野,让他对招式的运用更加灵活。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缓慢,且伴随着痛苦。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可能打破多年形成的肌肉记忆,需要成千上万次的重复才能固化。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旧伤新痕在反复发力中隐隐作痛。但他心无旁骛,眼神专注而平静。
叶知秋默默在一旁准备伤药、食物,有时会根据自己对人体结构的理解,指出他某个动作中不自然的紧绷或发力不畅之处。她不再是单纯的旁观者,而是成了他修炼中不可或缺的“镜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凌弃的棍法,在外行人看来,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野性和暴烈,却多了一种军中精锐特有的沉稳、精准与协调。出手更加简洁高效,步伐更加灵动稳健,一招一式之间,衔接如臂使指,充满了经过系统训练后特有的节奏感。尤其是那根寒铁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舞动时带起的风声也变得更加凝实、凌厉。
这一日,凌弃在洞外空地上演练。他没有固定套路,只是信手挥洒,将不同典籍中的技巧融会贯通。时而如基础操典般严谨守正,时而如《御侮十三式》般诡谲迅疾,时而又爆发出《破军九击》的惨烈气势。各种源自军中的技艺在他手中浑然一体,再无斧凿痕迹。
突然,他心有所感,面对一块半人高的坚硬岩石,身形微沉,腰胯发力,手中短棍看似缓慢,实则凝聚了全身之力,一记最简单不过、却融合了多重发力技巧的直刺!
“噗!”
一声轻响,短棍的棍尖竟无声无息地没入岩石半寸!裂纹以棍尖为中心,悄然蔓延!
这不是靠蛮力,而是将全身的“整劲”完美凝聚于一点,瞬间爆发的结果!是系统训练与生死搏杀经验结合后,量变引起的质变!
凌弃缓缓收棍,看着岩石上的孔洞和裂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内敛,却深邃如潭。
他知道,自己终于踏过了那道困扰许久的门槛。不是学会了更厉害的招式,而是真正“理解”了帝国军中武学体系的精髓,并将它们彻底融会贯通,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更加坚实纯粹的武道根基。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方向已然明确。
实力,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又一次关键的蜕变。为接下来必将更加凶险的旅程,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源于体系力量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