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镇仅存两名巡逻队员的惨状,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瓦里克军士长的脸上。阵亡士兵的尸体被抬回时,镇内死寂无声,压抑的恐惧和哀伤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瓦里克站在镇守所门前,看着那三具盖着破布的尸体和两名精神濒临崩溃、语无伦次的幸存者,脸上的那道伤疤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成紫红色,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沉默着,但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周围所有士兵和军官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火山爆发前的恐怖压力:
“点兵。”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三十名精锐老兵组成的队伍集结完毕。这些士兵是瓦里克从北边尸山血海中带出来的核心力量,虽然人人带伤,但眼神凶悍,装备相对齐整,杀气腾腾。瓦里克换上了一套修补过的百夫长镶铁胸甲,挎着战刀,亲自带队。他没有多言,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队伍,大手一挥:
“出发。踏平南边山区每一个地精耗子洞,杀光每一只绿皮杂种!用它们的血,祭奠弟兄!”
队伍沉默地开出镇门,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带着复仇的烈焰,径直扑向南边碎石峡谷方向。镇民们躲在门窗后,惊恐地望着这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队伍远去。
凌弃在山洞高处,用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一沉。瓦里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是要孤注一掷,进行报复性清剿!三十人虽精锐,但在复杂陌生的山区面对神出鬼没、熟悉地形的地精和可能存在的其他威胁,风险极大!
“他要出事。”凌弃放下望远镜,对叶知秋快速说道,“他若全军覆没,南风镇必乱,观测者或其他势力会趁虚而入,我们再无宁日。我必须去看看。”
叶知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恐惧,但她知道凌弃的判断是对的。唇亡齿寒。“千万小心!”
凌弃迅速检查装备,将寒铁短棍贴身藏好,带上短弓和足够箭矢,如同猎豹般窜出山洞,远远吊在瓦里克队伍的后面。
瓦里克复仇心切,行军速度极快,直插碎石峡谷腹地。起初,他们遭遇了几股小规模地精巡逻队,都被他们以绝对优势迅速歼灭,士兵们的士气愈发高昂。但这顺利反而让潜伏在后的凌弃更加不安——地精似乎在引诱他们深入!
果然,当瓦里克队伍进入一处狭窄的、两侧都是陡峭崖壁的“一线天”险地时,埋伏骤然爆发!
无数地精从崖壁上的洞穴、石缝中钻出,嘶叫着投下巨石、滚木和毒箭!两侧崖顶也冒出大量地精弓手,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同时,前方谷口被大量粗壮的原木和石块堵塞,后方退路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障碍物截断!
“有埋伏!举盾!结圆阵!”瓦里克临危不乱,怒吼指挥。老兵们反应迅速,立刻收缩队形,盾牌顶起,长矛向外。
但地精的埋伏准备充分,地形极其不利。巨石滚木砸下,瞬间造成数名士兵伤亡。毒箭透过盾牌缝隙射入,惨叫声接连响起。帝国军被完全压制在谷底,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挨打,伤亡持续增加。
瓦里克目眦欲裂,挥刀格挡箭矢,怒吼连连,却无法突破困局。继续僵持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一阵极其精准而致命的冷箭,突然从侧后方一座较高的崖壁上射来!箭矢的目标并非谷底的地精,而是那些隐藏在崖顶、正在疯狂倾泻火力的地精弓手和投石手!
每一箭都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精准地命中地精暴露的咽喉、眼眶或持弓的手腕!惨叫声从崖顶接连传来,地精的远程火力顿时一滞!
瓦里克和士兵们又惊又喜!“援军?!哪部分的?!”
但没人回答。只有那索命的冷箭持续不断,如同死神的点名,迅速清剿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崖顶远程敌人。
地精显然没料到侧翼会遭到如此精准的打击,阵脚出现混乱。
凌弃潜伏在崖壁高处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中,冷静地开弓、瞄准、射击。他选择的位置极佳,既能俯瞰全局,又难以被下方发现。他优先射杀指挥官、投石手和弓手,最大限度地减轻谷底军队的压力。他没有使用任何标识性的武器或箭矢,用的只是最普通的猎箭。
“机会!跟我冲出去!”瓦里克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爆发出惊人的悍勇,战刀指向谷口障碍物方向,身先士卒地发起了冲锋!士兵们士气大振,吼叫着跟随冲锋,用身体撞开障碍,与堵截的地精绞杀在一起!
凌弃的冷箭依旧如影随形,精准地点杀着试图包抄瓦里克侧翼或威胁较大的地精头目。在他的远程支援下,瓦里克队伍硬生生从埋伏圈中撕开了一条血路,冲出了“一线天”!
然而,地精并未放弃,依旧嚎叫着从后方和侧翼追来。瓦里克队伍伤亡近十人,且战且退,向镇子方向撤退。
凌弃则如同幽灵般,在崖壁间快速移动,继续用冷箭迟滞地精的追击,为瓦里克撤退争取时间。
就在瓦里克队伍即将脱离峡谷区域,以为逃出生天时,异变再生!
在他们撤退必经的一处林木茂密的丘陵洼地,突然响起了更加癫狂的“吱喳”怪叫!一大群哥布林,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挥舞着简陋的刀斧,疯狂地扑向已经精疲力尽、阵型散乱的帝国士兵!
“妈的!还有埋伏!”瓦里克眼睛都红了,声音嘶哑。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士兵们几乎绝望。
就在这时,那索命的冷箭再次响起!但这次,目标换成了哥布林!
“咻!噗!”冲在最前面的哥布林头目应声倒地。
“咻!咻!”又是两箭,精准射穿两名哥布林的眼睛。
冷箭的精准和狠辣,瞬间打懵了哥布林的先头部队。与此同时,几块巨大的岩石被人从侧翼高坡推下,轰隆隆滚入哥布林队伍中,造成一片混乱和惨叫!
瓦里克来不及多想这神秘的援助来自何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爆发出最后的血勇,怒吼着带队冲杀了过去!士兵们也拼死奋战,终于冲破了哥布林的拦截,狼狈不堪地逃向镇子方向。地精和哥布林追出一段后,似乎顾忌镇子的防御,最终嘶叫着退回了山林。
当瓦里克带着残存的二十名不到、几乎人人带伤的士兵逃回南风镇时,镇内一片哗然。这次惨烈的失败,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镇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也彻底激化了矛盾。秃鹫佣兵团的人冷眼旁观,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瓦里克站在镇门口,浑身浴血,拄着战刀喘息,脸色铁青得可怕。他回头望向南部那片吞噬了他众多弟兄的、迷雾笼罩的山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屈辱、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那个神秘的弓箭手……是谁?为何相助?那精准如鬼魅的箭法,那对时机地形的完美利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凌弃那双冷静的眼睛和那枚铁牌。
是他吗?那个神秘的落魄佣兵?他到底想干什么?
瓦里克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入掌心。他损失惨重,颜面扫地,但……他活下来了,而且欠下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情。这比单纯的失败,更让他感到憋屈和警惕。
南风镇的局势,因瓦里克的这次惨败和神秘人的介入,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暗流汹涌。而此刻,凌弃早已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山洞,擦拭着弓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知道,经此一役,瓦里克对他的猜忌和关注,必然会上升到新的高度。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