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花钱,上周给安迪和他女朋友拍了几张,昨天又帮忙搬东西,这是他女朋友做的文创产品,顺手送我……送我的。”
“说起过年,今年去哪和你妈妈过年?”我叠好围巾,把它和钱包重新装进包装袋,再塞回拎袋中,抬头正看到苏宁的嘴角隐隐僵了一瞬。
“去……山西。”
没有往年的期待样,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你妈去山西拍戏了?”
他不置可否,答到:“回头给你们带些醋。”
“别,这么重的玩意儿背来背去太累了,现在网上买也方便。不过,山西那边应该年味比这里浓吧,挺好,就是北方冷,你们多带些衣服,穿厚点。”
他定定看我,点点头。
“好了,我该撤了。”
苏宁起身准备送我出门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接通也没摁掉,想必有事。
我摆摆手:“你忙吧,别送了。”
他点头,从门口茶台上拿了张门卡塞我手里:“多要了张门卡,你随时可以自己进来。”
“嗯,拜拜。”我将门卡放进小拎袋,指指他手里的电话便匆匆关了门。
穿过长长的走道,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他的房间,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不安,转进电梯厅按下按钮,等待时想问问舒亦晓什么时候回,没想到摸遍所有口袋都没摸到手机,唉,什么脑子,折返吧。
酒店隔音不太好,在走道就隐约听见房间里苏宁仍在通电话,于是我摸出袋子中的门卡,打开门。
“我没有不喜欢他,你想多了,”他原本站在窗口,听到开门声便转过来,边说话边疑惑地挑眉,“不了,订了去山西的采风班,后天就出发。”
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唇语道,手机落下了,便在他书桌上翻找。
“……退不了。”他又看了看我,“好了,你放心吧,这会有事先这样了。”
挂了电话,他勾勾唇角,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
“你妈妈?”没翻到手机,我若无其事搜索房间其他位置,原来之前进门时随意扔在了他放行李的床上。
“……嗯。”他回答得相当犹豫。
“我猜,山西不是她和你去吧?”
“嗯。”放弃掩饰,他的语气倒正常了。
“怎么,又吵架了?”
“没。”
“一个字一个字蹦,打算问一句答一下,不问就不说了是吧?”我凑到他胸前,迎上他打算避开我视线而低下的脸。
他无奈地看着我的,接着伸出一只骨骼清晰,明显还处在生长阶段的大手,面无表情地将我的头扭开,同时,换了个无赖的语气:“舍不得走?看来是想通了,愿意留下来陪我?”
得,暂时不想说,还想赶我走。
我点头:“嗯,那我再陪你一会儿。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放心。”
苏宁愣了愣,大约没想到我不接他的茬,反倒真留下来有些意外。随后,回回到电脑前继续做功课,我则趴在他放器材和行李的那张床脚刷手机。
屋里安静下来,只留断断续续的鼠标和键盘声,以及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唰唰的写字声,窗外天色已暗,梧桐浓密的枝叶在墨蓝的天空中留下的黑色轮廓,微风吹过叶片摆动,偶尔露出星星点点的微黄路灯。
窗帘没拉,光洁的窗户玻璃在昏暗的底色上映出房间里那个默默趴在写字台上的人影。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仍瘦小的他也是如此在电脑前忙碌,如今,那个背影仍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才长开的骨架在宽大的t恤下仍显稚嫩,但那个总能给人踏实感觉的肩膀早已肩负起自己的人生,早得让人心疼。再过两年,等骨骼被肌肉填满后,这副身体应该会形成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质感,那么到时候,极品的恐怕就不止这张脸了。
门外响起窸窣的低声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感慨,几个路过的住客脚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我翻了个身,顺手拿起他放在背包旁的杂志,靠在床头随意翻看。
“留下来当闷葫芦有什么意思?”又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开口,随后歪着脑袋转过来,眼中含笑,“放心吧,我没事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想通了?”
“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他摸摸鼻子,视线飘向窗外。
“愿意说了?过年不和你妈过,我猜总不会是小事。”我放下杂志,盘腿坐到床脚,他身后的位置。
苏宁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窗上映出他清晰的轮廓。
“我妈,下周要去美国……这是第一次,我一个人过年。”
“她是去工作还是旅游?反正赶上寒假,你可以一起去玩一下嘛。”
“她,找了个……男朋友,说明年要回国发展,所以前阵子……向我妈求婚了。”
“那不是挺好的。”我看着这个挺拔却透着落寞的背影,有些心疼。
“她还没答应,说趁这次过去,先看看他家的情况再考虑。”
“嗯,慎重点总没错。”我点点头,“那老外挺斯文的。”
“你见过?”他讶异回头。
“嗯,还记得上回你妈找不到你的时候吧?是那老外陪着的,我觉得他对你妈挺好的。”
他又转向窗外,沉默。
“这么不放心就陪她去嘛,刚好也了解一下那老外,帮她参谋参谋,老外对你好不好也很重要的嘛。”
“他对我也不错。这个男人比她以前找的……靠谱多了。”
“那你在烦恼什么?还在这时候报个什么该死的采风班?”
“如果……”他犹豫了一阵没说下去,“我不确定是我妈想让我一起去,还是那个男人……”
“啊哟,原来你在担心那老外介意你?!”终于知道他扭捏的原因了,“我问你,他知道有你,对吗?”
他点头:“当然,我妈说一开始就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他的。”
“噗嗤,”我笑出声,“他好惨啊,你也好惨。”
他甩我一个眼刀,却又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