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5: the Voices of the people Expose False words, the web of Lies Entangles Itself.
烈日煌煌,将演武场炙烤得寸草不生,化作一片龟裂焦土。热浪蒸腾而上,扭曲了眼前的空气,似有一双无形巨手,将在场之人的神经拧成了紧绷的弓弦,稍有触碰便会断裂。
李枫麟指尖抖若筛糠,眼神却依旧不屈不挠,直直指向三皇子武承涣。他声嘶力竭的控诉,撕破激荡而又焦躁的空气:“三皇子以顾家百口性命为质,威逼拙荆顾苎儿诬陷海少傅!今日我李氏即便血染黄沙、身首异处,也要为妻儿讨回这公道!”
一言既出,满场哗然。群臣交头接耳的嗡鸣、甲胄碰撞的细碎声响,在烈日下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浪潮,直冲云霄。
三皇子武承涣脸色骤变,青白二色在脸上交替翻涌,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浸透了领口。他强撑着维持镇定,声音却不受控地发颤,色厉内荏道:“李枫麟!信口雌黄也要有个限度!仅凭几句空言就想构陷本皇子,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李枫麟惨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信纸边缘残破不堪,暗红血渍早已干涸成黑褐色,每一道痕迹都在诉说着主人的绝望。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这是苎儿的绝笔信!她一介弱女子,为保顾家满门,不得不屈从于三皇子的威逼。可亲手刺杀谭照轩后,她自知罪孽深重,又深陷仇恨泥潭,最终选择以死解脱……但临终前,她又心有不甘,怕三皇子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故才立下遗愿,要我放下仇恨,无论如何都要请求海少傅出手相助……”
太子武承煜接过书信,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信中字迹凌乱如狂草,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极度悲怆中挥毫而就。每一个字都似带着血泪,将写信人的绝望与不甘展露得淋漓尽致,令人不忍卒读。
武承零也凑上前,匆匆扫过信中内容,眼眶瞬间泛红,珍珠步摇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难掩悲戚。
海宝儿眯起双眼,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拉长,带着几分嘲弄。他缓步逼近武承涣,声音轻柔如耳语,却字字诛心:“三皇子,看来今日这出戏,你才是真正的主角啊。只是不知,你这般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
武承涣像被踩中尾巴的困兽,猛地后退一步,撞得身后案几剧烈晃动。竹简凌乱散落,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演武场中格外刺耳,打破了这份压抑。他强装镇定,眼底的慌乱却藏不住:“海兄,休要信口开河!这信分明是伪造的,定是李枫麟狗急跳墙、黔驴技穷的把戏!”
“物证或许可伪造,但人证呢?”海宝儿神色从容,袖中的指尖轻轻叩击掌心,拿捏着某种致命的节奏,“若有人亲眼目睹,或是亲身经历,又该当何论?!”
武承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带着几分不屑:““海兄莫要虚张声势!你根本拿不出人证,即便有,此刻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嘛!
“是吗?”海宝儿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间,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典签卫疾驰而来,气势如虹。为首之人正是新任典卫都统江鞘,他翻身下马,靴底重重踏在滚烫的地面上,声线急促却掷地有声:“奉太子少傅令,带证人到场!”
禁军统领正要转身禀报,海宝儿的声音已裹挟着威压破空而来,不容置疑:“来得正好,速速放行!”
当江鞘率领两名典签卫押解着一名男子踏入演武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缓缓走来的身影上。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浓眉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看清来人的瞬间,群臣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演武场扩散开来,涟漪蔓延。
许多人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名被铁链束缚的浓眉男子,竟是三皇子武承涣最为倚重、视为左膀右臂的谋士崔伯渊。
曾经在朝堂上谈笑风生、翻云覆雨的智囊,此刻却狼狈不堪地被押解于此,这般云泥之别的反差,让众人的震惊久久难以平息。
瞥见崔伯渊被铁链拖拽着踏入演武场,武承涣喉结剧烈滚动,指节在扶几上捏出青白痕迹。他强撑着挺直脊背,衣袍下微微颤抖的双腿却泄露了内心的慌乱。“看来,隐君的暗杀任务失败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未等海宝儿开口质问,他已抢先发声,刻意拔高的声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试图掌控局面:“崔伯渊!本皇子命你如实招来,这些人凭何将你拘押至此?!”
这话,看似质问,实则为崔伯渊递话,可谓一箭双雕,问得相当有水平!
崔伯渊低垂的眉眼微微上挑,与主子交换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眼神,心领神会。他抖落肩头铁链,声线沉稳如昔,滴水不漏地答道:“殿下明鉴,卑职不过是依令行事。前些日子奉命传递消息刚回,不想被人误会,这才遭此横祸,实属冤枉。”
不错,上道!
武承涣心中稍定,却仍板着脸追问,进一步引导:“你替本殿传递过消息吗?”
“有过!”崔伯渊低头拱手,语气诚恳,看不出丝毫破绽,“只是些寻常文书往来,绝无逾矩之处,更谈不上什么阴谋诡计。”说罢,他偷偷瞥了眼海宝儿,见对方神色淡然,猜不透其心思,心中愈发笃定要按原计划行事。
武承涣猛地上前一步,提高音量,想要让所有人都听清:“诸位都听到了!崔伯渊不过是替本殿传些消息,劝诫顾家安分守己、明哲保身。既无人伤亡,又何来罪行?不过是有人小题大做,妄图构陷本皇子!”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李枫麟时满是轻蔑,“就算本皇子行事张扬了些,不过是‘怙势凌人’,与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又有何干?!”
群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人面露犹豫,似被这番说辞动摇,觉得此事或许真的是一场误会。李枫麟急得面红耳赤,浑身发烫,却不知如何辩驳,只能干着急。
太子武承煜眉头紧锁,面露思索,正要开口打破僵局,忽听一声冷笑传来,锐利如刀,划破了场上的凝滞。
二皇子武承铫慢悠悠起身,手中折扇轻敲掌心,带着几分闲适,却又暗藏锋芒:“三弟这番说辞,倒有趣得很。只是……”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崔伯渊瞬间苍白的脸,捕捉到其细微的慌乱,“崔谋士,你当真只是劝诫顾家?那顾家满门为何突然举家消失,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谭照轩的死,当真与你毫无干系?”
海宝儿不动声色,心中却乐开了花:嘿嘿,瞌睡送来了枕头,好一个及时的助攻!
崔伯渊心头一震,却仍强作镇定,试图掩饰:“二殿下说笑了,顾家搬迁乃自家私事,卑职人微言轻,如何得知?至于谭照轩,明明是顾苎儿所为,小的更是从未……”
“从未什么?从未听说,还是从未参与谋划?”武承铫突然打断,语气凌厉,折扇“唰”地展开,“崔伯渊,你莫要以为死无对证、可以瞒天过海!你亲笔所书的密信,此刻就在本皇子手中,铁证如山!”
武承涣脸色骤变,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声音发颤:“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兄弟一场,为何要帮外人对付我?”
武承铫不理会弟弟的质问,径直走向海宝儿,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掷地有声:“海少傅不妨细看——这些朱批银票与密信,皆是崔伯渊与‘玲珑雅集’罢官之人及江湖势力往来的铁证。上面清楚写着如何威逼顾家,又如何要挟顾苎儿设局陷害你,好借此除去你这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三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武承铫忽而冷笑,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带着几分嘲讽,“他买通杀手事成之后,又恐真相败露,竟派死士屠戮知情人灭口,手段狠辣至极。幸而本皇子意外救下一名重伤的人,这才顺藤摸瓜,牵出背后真相。”他目光扫向崔伯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些沾满鲜血的密信,便是你们杀人越货、构陷忠良的铁证,休想抵赖!”
海宝儿并没有接过密信,神色淡然,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嘴角冷笑盈面:“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只是二皇子,你既有如此铁证,为何此刻才拿出?莫不是另有打算?”
二皇子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岂会与这等小人为伍?三弟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无从抵赖!”他转向武承涣,字字如刀,直刺其心:“你勾结江湖势力,草菅人命,妄图扰乱朝纲,这等滔天大罪,岂是一句‘怙势凌人’便能了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武承涣踉跄后退,一跤跌坐在椅上,额头上冷汗如雨,瞬间浸湿了衣衫。崔伯渊同样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无力狡辩,彻底放弃了挣扎。
李枫麟浑身颤抖,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声音哽咽却充满感激:“多谢二皇子仗义执言、为民做主!若不是您,苎儿的冤屈只怕永无昭雪之日,我李氏也难脱干系!”
武承煜神色冷峻,唤来台上的三位主审官,与海宝儿一同商议初判结果,欲尽快了结此事。然而,恰在此时,一声刺耳的尖啸骤然响起,划破了演武场的沉寂:“圣旨到——”
演武场上众人闻声,纷纷伏地叩首,不敢有丝毫怠慢。十二名金甲侍卫手持鎏金钺斧,阔步开道而至,气势威严。传旨太监从?尖细的嗓音,裹挟着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打破了场上刚刚形成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