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7: Records of three Strange Anecdotes, Secret Exploration of the Green dragon hall.
风波既定,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武承零身形灵动,翩若惊鸿,转瞬间便已立于海宝儿身侧。
她皓腕轻扬,将那枚象征身份的金牌重重按在对方胸前,眉眼间含着笑意,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傲然:“海少傅,本宫今日这番作为,可算惊艳绝伦?”说着,她美目流转,忽地按住小腹,语气娇嗔:“忙活了这么许久,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饿得都快打起鼓来。你既说过要好好犒劳本宫,一顿珍馐美馔,可不许抵赖!”
海宝儿伸手去取金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武承零温润的手掌,动作微微一滞。他那双素来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转瞬又化为朗朗笑意。修长的手指轻叩金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公主放心,京城十二大街、一百二十坊的名厨任你挑选,城西新开的珍宝斋也任你尽兴。今日本少傅便舍命陪君子,先去醉仙楼尝遍新出的十二道珍馐,再去胭脂巷挑两匹最时兴的云锦。”言罢,他率先举步前行。
“我算哪门子的君子哟?!”武承零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不过算你识趣!为了替你洗脱冤屈,本公主在朱雀门前,连平日里端庄娴静的名声都抛诸脑后了。今日这顿盛宴,不过是你应尽的谢礼罢了!”她裙摆翻飞,发间珠翠碰撞,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似也在应和这份欢愉,快步追上海宝儿。
二人沿着朱雀大街徐徐前行,夕阳的余晖为京城巍峨的飞檐斗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辉。
武承零忽然驻足,玉指轻轻扯了扯海宝儿的衣袖,指向街角的茶楼:“且慢!那不是郑世愔家的庶子吗?他这般鬼鬼祟祟地往城西而去,手中还抱着个檀木匣子,不知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海宝儿循声望去,只见郑府公子神色慌张,在人群中穿梭时频频回首张望,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匣子,行色匆匆。
海宝儿面露疑惑,凑近低声问道:“公主如何认得此人?我在京城居住许久,却从未见过他。”
武承零轻瞥了他一眼,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带着几分俏皮:“本公主英明神武,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说起来,本宫与他谋面次数不多,不算熟络。只是这京城之中,流传着三桩奇闻轶事,几乎人尽皆知,而他便是其中一‘怪’!”
海宝儿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哦?愿闻其详,我竟不知京城还有这般趣事?”
武承零整了整衣襟,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派头,清了清嗓子:“这第一怪,当属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别家闺秀皆是足不出户,潜心钻研琴棋书画,力求温婉贤淑,这位大小姐却与众不同。她每日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纵横驰骋,身姿矫健,比许多男子更显英姿飒爽。更有甚者,她竟将街头卖艺的杂耍班子招致麾下,扬言要组建京城首屈一指的杂技天团。此举令礼部侍郎沦为同僚间的笑柄,每每上朝,都要忍受众人的调侃与戏谑。”
“有趣!”海宝儿听得忍俊不禁,眼中笑意更浓。
“且听第二怪。”武承零故意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鸿胪寺卿家的公子,别家子弟皆埋头苦读,一心追求功名利禄,他却独辟蹊径,痴迷于虫豸之道。家中特意辟出三个宽敞的院落,专门用以豢养蛐蛐、甲虫等各种小虫,还定期举办各种‘虫虫大赛’,广邀京城的同好前来观战。更荒诞的是,他还为这些虫儿分封官职,诸如‘威武大将军’、‘倾国王后’之类,煞有介事。每逢上朝,父皇总要打趣他,‘爱卿,府上的臣子们近日可还安好?’”
海宝儿笑得几近失态,连连摇头:“京城世家子弟,果然奇人辈出,真是闻所未闻。那第三怪,便是郑世愔的庶子了?他又有何奇特之处,能与前两怪并列?”
武承零压低声音,神色变得神秘起来:“这郑世愔身为御史中丞,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而闻名朝野。他弹劾百官,从不留情面,满朝文武见了他,无不退避三舍,敬畏三分。然而,他对自己的儿子,却想出了一个堪称绝妙的法子——将庶子打造成京城的‘警示标本’!”
“警示标本?这是何意?”海宝儿面露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且听我细细道来。”武承零缓缓解释道。
郑世愔深知自己手握弹劾大权,树敌众多,唯恐儿子仗势胡为,或是被人利用,从而影响自己作为御史的公正形象与声誉。于是,他便在京城大肆宣扬儿子的‘劣迹’,将其塑造成一个不学无术、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形象。
郑世愔更是放言:“我儿若敢收受他人贿赂,为人办事,那便是他人有眼无珠,所给贿赂,亦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般以退为进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海宝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如此一来,众人皆会紧盯他儿子的一举一动,即便有心之人想通过他儿子来拉拢或陷害郑世愔,也无机可乘。”
“正是!”武承零点头赞同,“不仅如此,他还规定儿子出门必须身着绣着姓氏的补丁衣衫,逢人便诉说家中贫寒,以此自污。如今京城百姓见了他儿子,总要调侃两句,‘郑公子,今日又来体验清苦日子了?’”
海宝儿忽又想起一事,疑惑道:“看来老郑对待自己的庶子当真‘疼爱有加’啊。”
武承零掩唇轻笑,带着几分得意:“海少傅这消息可有些滞后了。郑世愔膝下仅有一儿一女,他对女儿宠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一应待遇皆按嫡子规格。至于儿子,则被他刻意‘降格’为庶子。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郑家真正的‘嫡脉’,是那位大小姐。”
咄咄怪事!
海宝儿感慨道:“这郑世愔,行事当真别具一格,令人称奇。只是他这‘庶子’,平日里理应低调行事,避免引人注目,今日却这般鬼鬼祟祟,怀中还抱着看似价值不菲的匣子,这与他一贯的‘人设’大相径庭,着实可疑。”
武承零挑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兴奋:“走!咱们且悄悄跟上去瞧瞧,说不定能揭开什么惊天秘密。若真有所获,本宫又立下一桩大功!”言罢,她轻轻拉住海宝儿的衣袖,二人迅速隐入人群之中,朝着郑府庶子消失的方向悄悄追去。
夕阳西下,余晖渐淡,京城的街巷渐渐被暮色笼罩。谁也未曾料到,这场看似寻常的跟踪,将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而那神秘匣子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又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武承零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角挪动,发间的步摇不小心被墙角的蛛网缠住,她却浑然不觉,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佝偻的背影,不敢有丝毫松懈。
海宝儿眼尖,伸手替她轻轻摘下蛛丝,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微微发烫的耳尖,心中一动,恍惚间竟忘了此刻正身处潜在的险境之中。
转过三条昏暗的小巷,郑府庶子突然闪进了前方的青龙殿。武承零刚要抬脚跟上,海宝儿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也清醒过来。
“等等,殿内有血腥味,而且是从偏殿的方向传来的。”海宝儿的嗅觉异常敏锐,他忽然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神色一凛,立刻拽着武承零闪身躲进了右侧的偏殿。
右侧偏殿内空无一人,海宝儿拉着武承零,凭借着矫健的身手,一个跃身便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房梁。
二人趴在房梁上,居高临下,主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只见郑府庶子正跪在主祀神像前,神情虔诚又带着几分惶恐,那个檀木匣子被他置于供案之上,匣中隐隐散发出暗红的光泽。
供桌上的烛火突然摇曳不定,光影交错间,照亮了神像基座上盘绕的青蛇浮雕——这正是青龙殿流传已久的传说:每逢江河泛滥,便有青蛇现身护堤,百姓皆以为是青龙显灵,对其敬畏有加。
就在这时,一条青蛇正从神龛后方缓缓探出三角头颅,蛇信不断吞吐,尾尖轻轻扫过供桌上摆放的《安济王经》。
武承零想起坊间的传闻,说青龙殿的青蛇乃是神明的化身,若有人惊扰了它们,便会招致水患之灾。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却见那青蛇突然昂起头,一双冰冷的蛇眼直直地盯着房顶上的他们,分明是已经察觉了入侵者的存在。
“嘘!”海宝儿反应极快,立刻用手捂住武承零的嘴巴,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她千万噤声,以免惊动了下面的人和蛇。
随后,郑府庶子的脚步声在主殿内响起。武承零透过指缝望去,只见他正将匣中的物事一一倒入旁边的功德箱——那竟是满满一箱圆润饱满的珍珠!
“这是给安济圣王的贡品吗?”武承零压低声音,在海宝儿耳边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海宝儿却注意到珍珠表面泛着一丝诡异的幽蓝光泽,他眉头微蹙,低声回应:“这些珍珠看似产自聸耳之地,却混着郁水河特有的沙砾,来历定然不正。”
突然,主殿神像后的暗格中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郑府庶子浑身一颤,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神色紧张地望向神龛后方。
“你不该来的。”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从神龛后传来,带着几分阴森与冷漠。
郑府庶子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求大老爷开恩,小的也是被那些个番商逼迫的!若不从,他们便要加害于小人全家!”
偏殿的暗门突然“轰然”洞开,三个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汉子扛着沉重的麻袋从里面鱼贯而出。麻袋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袋缝滴落在地,武承零瞳孔骤缩——这正是海宝儿先前闻到的血腥来源!
“这两个番商已经全都交代了,上个月你私吞了至少三成的货物,你以为用这几颗破珍珠就能抵债?”为首的黑衣汉子语气冰冷,他猛地掀开麻袋,里面赫然是两具泡得肿胀变形的尸体,尸体腰间都系着安济王庙特有的祈福红绳。“虽说主子答应给你们相应的报酬,可那点钱,也根本不值三成货那么多!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郑府庶子吓得面无人色,继续磕头求饶:“小的不敢,小的知错了!只是……只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
话未说完,黑衣汉子已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语气威胁:“少废话,赶紧把账本和剩下的货物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对不住了,如今主子失势,我谁也不能相信!”郑府庶子突然停止了求饶,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想抢账本,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这话说完,大殿内变故陡生!供案上的珍珠突然自行滚动起来,在地面上排出一道诡异的蛇形纹路。郑府庶子见状,不再犹豫,一个闪身便迅速遁出了主殿。
“糟糕,中计了!”黑衣汉子们见状,目瞪口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就在他们愣神之际,数条青蛇从神龛后迅速游出,首尾相连,形成一道道坚韧的蛇链,将他们紧紧捆缚在地。
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们吞噬殆尽,场面血腥恐怖到了极点。
武承零吓得捂住嘴,不敢出声,更不敢再看下去。可奇怪的是,那些青蛇在吞噬完黑衣汉子后,并未攻击房梁上的她与海宝儿,反而纷纷游向功德箱,将里面的珍珠一颗颗重新推回了那个檀木匣子中。
主殿的烛火骤然熄灭,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漆黑,片刻后,烛火再次亮起,而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麻袋和那个静静躺在供桌上的檀木匣子,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