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已经在省纪委那略显压抑的接待室里,稳稳地坐了三个半小时了。
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来,可接待室里却依旧气氛凝重。
现在,知晓消息的省脱贫办新上任的几名副主任,也候在办公室,时不时地朝民政厅大院张望,脸上满是期盼路北方归来的消息。
省里的几位常委,也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特别是乌尔青云,还心急如焚找省委书记纪金来,要他想办法。
然而,与众人的焦灼不同,路北方却沉稳如山,他就坐在受监控的接待室,保持趴在电脑前的姿势,脸上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淡然神态,他正气定神闲地打算将即将要召开的全省脱贫工作会的讲话稿给写了。
此时,贾卫东带着两人,脚步略显沉重地再次走进接待室。此时,他的脸上已没了之前的凌厉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谦意的浅笑。
就在今天下午,贾卫东指挥手下,将路北方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家里也被仔细搜查,甚至连银行资料都查了个遍,甚至何小桃的全部信息,也被他们挖了个底朝天。
然而,随着调查到现在这份上,贾卫东的内心,逐渐被淡淡的懊悔与惶恐所填满。
他满心以为能顺着那匿名信息,揪出一条贪腐大鱼,立个大功,从此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毕竟路北方身为省常委领导,行政级别远在自己之上,权势与影响力更是不可小觑。
倘若此次调查,真能揪出路北方贪污受贿等重大问题,那无疑是将路北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等待他的,也必将是严厉的惩处;而自己,也将成为办案人员的荣光典范,从此青云直上。
可现实却如同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自己精心部署、全力推进的调查工作,最终却毫无实质性进展,并未发现路北方和何小桃存在致命的严重问题。
现在,仅仅知晓他任命何小桃和龚大庆这一情况,从程序上来说,尚有纠正的余地;从组织惩罚方式上,也不过是对其进行一番谈话提醒罢了,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根基。
这意味着,自己根本无法凭借此次调查将路北方彻底扳倒。而以路北方的地位和性格,一旦他抓住机会,极有可能展开猛烈的反击,到那时,自己恐怕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这场权力博弈中的牺牲品。
想到这儿,贾卫东的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这次,贾卫东坐到路北方面前后,强挤出一丝笑意,甚至谦意地笑意:“路省长,让您久等了啊!……小陈,你们怎么搞的,路省长的茶杯早空了,怎么不给添点热水?”
路北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望着贾卫东等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怎么样,贾主任,我这边,查出问题没?我家里,是不是有两吨金条?还是,我和何小桃主任,存在不可言传的男女关系?”
路北方这话一出,贾卫东先是一愣,随即故意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略显空旷的接待室里回荡。
可这笑声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尴尬与心虚:“路省长,你这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啊!关于这些传闻,我们查过了,都是捕风捉影罢了。哎,当初接到那匿名信息的时候,怎么就没多想想呢?现在为了这毫无根据的猜测,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还耽误了你手头不少重要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路北方却没有笑,相反,神色变得万分严肃,他紧紧盯着贾卫东,目光中透着愤怒与不满:“贾主任,我理解你们调查的严谨性,但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是对我和何小桃同志的极大侮辱。我和何小桃之间,纯粹就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是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怎么到你这儿,就扯到婚外情这么荒唐的事儿上了?而且,何小桃同志在基层工作中,那是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当初临河镇贫穷落后,是她一步一个脚印,带领着乡亲们艰苦奋斗,才有了今天的辉煌成就,让临河镇在浙阳大地闪耀光芒。她付出了太多心血,取得了多少成就,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我这次重用她,是因为她有能力、有担当,能够为省里的脱贫工作带来新的活力和成效,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私人感情。你们的这种猜测和调查,就是对一名优秀干部的侮辱和诋毁!”
贾卫东连忙点头,脸上堆满了笑意,额头上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忙不迭地解释道:“路省长,您说得对,这次,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被那匿名信息牵着鼻子走,没深入调查就贸然行动,给您和何小桃同志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我代表调查组向您二位郑重道歉。”
路北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贾卫东,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语气依旧强硬:“贾主任,道歉就算了吧,配合纪检工作,也是我们的责任。今天这事,你们调查完了吗?若调查完了,我就走了!我这工作的事儿,还等着的!”
贾卫东赶忙起身,微微弓着身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问完了,问完了!路省长,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有新的情况我们会及时与您沟通!”
路北方冷哼一声,理都未理贾卫乐。他涮地站起来,身姿挺拔如松,整理了下衣衫,随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傲然走出了接待室,只留下贾卫东等人呆立在原地。
……
此次,在确认路北方并未查出其他问题之后,纪金来琢磨了一阵,才决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