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洲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份报纸,眼神中嫉妒与不甘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自和路北方共事以来,在工作上的竞争里,自己始终处于下风。而此次的报道,更是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挫败感。
同样陷入失落境地的还有沈浩东,他看到这份报道时,愤怒地将报纸狠狠扔了出去。
沈浩东来自沿海地区,原本怀揣着满腔的热情与抱负,打算将沿海地区经济发展的先进思维运用到浙阳这片土地上。然而,浙阳的现实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沿海地区所采用的那一套快速开发、高强度投入的发展模式,在浙阳这片土地上根本行不通。当地的资源分布状况、产业基础条件以及民众的接受程度,都与沿海地区有着天壤之别。
沈浩东曾信心满满地推行一系列项目,试图复制沿海地区的成功经验。可最终,这些项目不是因技术难题而被迫搁浅,就是因市场不匹配而惨淡收场。
他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现状,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如今,看到路北方在此地创新发展,风头正劲,其主导的脱贫合作模式更是取得了巨大反响,沈浩东内心的失落与苦涩已无需多言。都说官场如战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激烈竞争中,他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
然而,在全国政坛掀起轩然大波的这两天,路北方却和副省长赵秋林、陆远航等人马不停蹄地奔赴临南、舟城、象州等地,深入村户开展细致的调研工作。
除了湖阳和云岭之外,此次路北方前往的其他几处地方,都没有提前通知当地政府。他们几人穿梭在田间地头,与村民们亲切交谈,详细了解脱贫后的生活状况以及产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每到一处,村民们那质朴的笑容和热情的招呼,都让路北方等人倍感温暖,也更加坚定了他们继续推进乡村振兴工作的决心。
在这过程中,路北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长江新港发生爆炸后,开年的生意情况究竟如何。
长江新港作为他重点推进的工程,又是浙阳重要的物流枢纽和经济命脉,此次爆炸事故无疑给当地的商业活动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路北方深知,稳定新港的经济秩序,帮助减少事故带来的影响,恢复码头的装载量,对于浙阳的整体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这天,坐在前往象州的中巴车上,路北方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车窗。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浙阳开发区书记李丹溪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忙音,随后被接起,李丹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路书记?您有事?”
“丹溪,我想问问长江新港爆炸后,那边生意到底怎么样了?”路北方急切地问道。
李丹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郁闷:“路书记,实不相瞒,肯定受影响了啊。现在港口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人装载货物。我早上在码头转了一圈,以前这个时候,码头到处都是忙碌的工人和进进出出的货车,现在呢,空荡荡的,就那么零星几辆车,看着都让人心酸。”
路北方的心猛地一沉,追问道:“那货主们的情况呢?他们有没有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李丹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据我所知,好多货主都绕道了。有些为了不耽误发货,宁愿多跑三四百公里,把货放在聍波港发货,或者直接运到泸上港口发货。”
听到这个消息,路北方只觉得一阵心疼。
“这可不行啊!长江新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和优势,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那些货主绕道,看似解决了眼前的发货问题,但长期来看,运输成本增加不说,还可能影响货物的及时性和供应链的稳定性。”路北方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丹溪在电话那头也附和道:“是啊,路书记,我也跟一些老货主聊过,他们其实也不愿意绕道,毕竟多跑几百公里,油费、过路费都增加了不少,而且聍波港那边业务太繁忙,有时候装卸还得排队等,效率反而降低了。但他们也是没办法,新港这边爆炸后,很多设施都受损了,他们担心货物安全,也怕耽误交货期,只能选择绕道。”
路北方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后说道:“丹溪,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你马上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把目前新港受影响的具体情况,包括货主流失的数量、绕道的距离和增加的成本,还有新港设施受损和修复进度都列清楚。我这边联系一下政府相关部门,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些政策支持和资金援助,加快新港的修复和重建工作。”
李丹溪在电话那头应道:“好的,我这就去整理,争取今天下班前发给你。”
一想到现在长江新港生意冷清,路北方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爆炸事故工作组处理内容被曝光这件事。
媒体真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当时将这件事压下来,没有被媒体曝光,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不会导致现在的长江新港股票下跌,货主流失,一片哀嚎?
一想到这些,路北方对浙阳省政府队伍里那个向媒体报料的人,此刻恨得咬牙切齿!
路北方打开手机,装作漫不经心地查看自己身处的各大工作群里,有没有一个叫“沃土”的人。
因为在和胡书洁交流时,胡书洁提到,就是这个“沃土”,将浙阳新港爆炸事故透露给了各大媒体,其中南都也收到了相关消息。
现在路北方有很多工作群,涵盖政府各部门以及扶贫等多个领域,他希望能从这些群里找到关于“沃土”的蛛丝马迹。
路北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搜索了几个群。
别说,他还真在两个工作群里发现了两个叫“沃土”的人。
只不过,在发现这个名字后,他心里也在暗暗问自己,这个“沃土”,会不会就是向媒体报料的那个“沃土”呢?
路北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两个工作群里的“沃土”都翻出来仔细看了看。
其中一个群,显然是省委春天会议群,群里那个“沃土”,备注着李丽贞的名字。
既然是省委每年春天召开的那几场会议的群,那里面肯定不是外人,而是省委、省政府的工作人员。
路北方当即扭过头,问副省长赵秋林道:“秋林,我问你个事儿,你知晓省委或者省政府有个叫李丽贞的人吗?”
赵秋林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摇头道:“李丽贞?没印象啊,咋啦,你找她干啥?”
路北方故作漫不经心道:“就是问下,随便问问。”
赵秋林却没那么好糊弄,他说道:“路书记,你要找人,容易啊,编办不是有相关系统嘛。他们那系统里人员信息全,一查即知。”
路北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秋林,不瞒你说,胡书洁胡记者跟我说过,有个叫沃土的人,把新港爆炸事故透露给了媒体,就是她向媒体披露的报料材料。我现在在两个工作群里,都发现叫沃土网名的人,而省里春天会议群里,这个沃土叫李丽贞。我就想先了解下李丽贞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从她这儿找到一点线索。”
能跟着领导出来调研这么多天,赵秋林自然也知道,这是路北方把他当成了心腹。他当即点头表示秒懂,然后道:“原来是这样啊。行,那我帮你问问编办那边,看能不能查到李丽贞的信息。不过,就算查到李丽贞的信息,也不一定能确定这个沃土就是报料的那个啊。”
路北方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但现在只能先从这儿入手了。新港爆炸的事儿影响太大了,搞得现在码头冷冷清清。虽然……报料泄密这事过去了,我也受到处分!但是,我很想知道,这是谁在背后使坏,朝我开冷枪?”
赵秋林一咬牙,然后道:“我这就去办!让编办查查此人。”
过了一会儿,赵秋林就问回来了。他道:“路书记,编办那边查了,李丽贞是杭城市委政研室副主任,平时工作表现还算正常,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背景。春天会议期间,省政府将她借调过来,服务春天会议。”
路北方听着这话,脸色顿时浮现出一抹冷冷的锋芒。本来,他就隐隐觉得,这事儿还是林振洲干的。现在赵秋林这么一查,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测。毕竟,春天会议的会务组就由林振洲管理,肯定就是他授意,给各媒体报料。
路北方眉头紧蹙,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他们还在前往象州调研的路上,还有更重要的乡村振兴工作要推进,不能让这件事完全扰乱自己的节奏。
“秋林,关于今天咱们所探讨分析的、涉及此事可能存在的关联及线索等内容,你务必严格保密,切不可向任何他人提及。”路北方目光沉稳且严肃,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赵秋林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秋林微微点头,轻声道:“我明白,路书记。请放心吧!”
路北方点头后,心里顿时沉思开来:“等这次调研结束,一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李丽贞找来,问问她的情况,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