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歌觉得,进宫之后的日子和在萧府的并无两样,只除了她要吃的药膳变多了,身体调养好了之后,房事自然也变得毫无节制。
对此,她十分的头疼。一开始她还跟萧霁约法三章,做二休一,每周都有休息的日子,这样她也能轻松一些,萧霁嘴上答应的好好,结果每夜都宿在她的宫中,到了晚上耳鬓厮磨亲的她昏昏欲睡的,然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了。
约法三章失败。她也不是很懂,男人为何如此热衷此事,而且他不喜女子近身,宫女碰到他的手都要翻脸,渐渐的陛下凶狠,皇后善妒等等无稽之谈全都传了出来。
尤其今日萧霁在朝堂斥责了要他纳妃的御史,说御史台包藏祸心,要害他和皇后不合,还说御史台诅咒他无后,总之萧公都跑到她跟前来告状了。
“近来,御史台那些老顽固就跟疯了一般,一直说娘娘三年无后,朝堂不可后继无人,所以逼着陛下纳妃,陛下险些要砍了御史台一众言官的脑袋。”萧公说道,“还望娘娘多多安抚陛下,莫要留下史书骂名。”
萧霁杀言官之事,是一百个能干的出来的。这些年他也就不过装的仁厚宽和,秋长歌心里有数。是前半生作孽太多,后半生想多活几年,和她多做几年夫妻,不然那些叽叽歪歪的言官还能日日如此蹦跶?
秋长歌微笑道:“对于我无出这件事情,祖父以为如何?”
萧公被难住了,他自然是不希望陛下纳妃的,皇后出自萧氏,太子最好也应出自萧氏,但是他也私下问过碧霄先生,得知以皇后的身体,要受孕很难,就算宫中日夜精心调养,也只是让皇后和常人无异,至于能不能受孕得看天意。
萧公叹气道:“娘娘和陛下恩爱,若是因为皇嗣一事,要陛下纳妃,对娘娘太过残忍,对陛下也是,我亦不愿。只是此事就算压了一年又一年,御史台必是要旧事重提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寻名义为娘娘调养身体。”
秋长歌微微笑道:“祖父,我先天不足,本不能享常人之寿,如今身体调养至此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至于孩子是万万不可有的。这一点,陛下也知晓。”
萧公一脸失望,不忍道:“真的毫无希望吗?”
秋长歌点头,她只是来此还一世因果,所以绝无可能有身孕,此事她也告知了萧霁,让他自己抉择,萧霁得知的那一段时间,日日紧张恐慌,怕她突然之间人间蒸发,足足看守了她三月,才渐渐恢复正常。
日后这事萧霁就不提了,说他满身戾气,身上背负的冤魂太多,无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日后从宗室里寻一个子弟过继过来就是。
这龙椅和江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要的,继承不继承的都无所谓。当年他是为了报父母血仇才对付的老皇帝,并非喜欢这束缚人的皇位。
两人敞开心扉,比之前更甜蜜。萧霁也要更黏她一些。
秋长歌淡淡说道:“毫无希望。陛下的意思是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德才兼备的子弟。此事还望祖父多多费心。”
萧公叹气,有些佩服她的洒脱,也有些佩服小太子的决定。世人仰望这个位置,而在位置上的人不屑一顾,时刻都要弃位而走,过真正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一对帝后真是史上最超凡脱俗的一对。
“只是陛下那里日日斥责言官也不是事儿。”
秋长歌笑道:“嗯,我知晓的。”
萧公走后没有多久,萧霁就臭着脸来了,来了之后也不说话,就坐在软榻之上饮茶,等一盏茶喝完,见她还是不搭理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虽说成亲三年,但是秋长歌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姿容绝美如皓月,身段婀娜,肌肤雪白,周身还透着清香,她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萧霁却觉得自己迷死她这副模样,尤其是爱她在床上的模样,总觉得怎么要都不够。
就像是喜月的人,总要将那一抹清冷的月光收拢在掌心一般。
“今日祖父来告状了?”
私底下他们还是会像在萧府一样,称萧公为祖父,秋长歌也习惯了喊他萧霁。
秋长歌正在写字,最近她闲来无事总是要写写字的,因为萧霁不准她画画,说她画画会想起别的男人。
对此她只觉得好笑又无语。
“嗯。”她淡淡说道,“说你要砍了御史台那一众言官,不过你也不用砍他们的脑袋,明日,没准他们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了。”
萧霁那狗脾气她可太了解了,又凶又毒,骂人能直接戳人的脊梁骨,那些老臣被吐血身亡就算是万幸了。
萧霁本是一肚子火,被她这样凉凉地说开,反而不气了,蹭到她身边,一边亲着她的脸,一边捉着她的手写字,说道:“那以后我骂轻一点,只是你都不知道,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他们就差骂我是昏君了,说的谁乐意做这个昏君似的。”
秋长歌冷哼一声,拍开他的手,把她的字弄毁了。她喜欢写行云流水的行书,萧霁喜欢写草书,每次来都要按照他的喜好写草书。
萧霁凤眼幽幽地看她,也不说话,等她将字帖写完,直接将人抱起来,压到了软榻上就亲。秋长歌才写好的字帖瞬间被笔带出长长的一横,墨汁翻到在桌案上。
她惊呼一声,就对上男人黑沉幽深,满是欲念的凤眼,顿时身子发软,软软道:“还是白日里。”
萧霁冷笑一声,他跟自己的娘子亲热还管白日里还是黑夜里?御史台不是骂他昏君吗?那他就当昏君呗,罢朝三天给他们瞧瞧。
他真是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日和娘子亲热都得先看完奏折,这破皇帝爱谁当谁当,他要给自己放假,当昏君。
“马上就天黑了。”萧霁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罗帐轻颤,今日他异常的有耐心,秋长歌被他亲的软成了一滩水,暗叫不好,以往他都喜欢大开大合的节奏,如今这般有耐心,岂不是要磨到深夜?这不得折磨死她?
她眼眸微阖,伸出雪白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化主动为被动。果然萧霁见她难得这般主动,臂膀上的肌肉都兴奋地紧绷了起来,呼吸粗沉,凤眼灼灼地看她,明日罢朝,今日他和皇后有整夜的时间。
第二日,秋长歌没起来床,萧霁亦是。
第三日,是如此。
第四日,亦是如此。
满朝文武慌的不行,陛下罢朝三日就三日,这样霸道勤勉、手腕铁血的帝王,简直毫无缺点,比仁帝还要英明神武,唯一的缺点就是娶了一位娇弱的皇后,中宫独宠,却三年无出。所以他们才联名上奏,请陛下为社稷江山留后,结果朱红御笔亲批:干朕何事,干卿何事?
狂妄,狂妄至极啊,就差说尔等也配来叽叽歪歪?
还是他们逼得太急,逼得陛下直接放飞自我,早朝都罢了,于是一群人决定去求皇后劝劝陛下,然后吃了个闭门羹,因为陛下一直都在皇后的宫中。
秋长歌这三日下床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要将萧霁踢下床了。
好在第五日,身心愉悦的萧霁终于恢复了早朝,见一群御史言官安静如鸡的模样,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玄帝在位十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第十年,等玄帝从宗族中过继的小太子满十六岁,玄帝就扔了玉玺,封萧茗为监国摄政王,然后就带着皇后娘娘云游四海去了。
后来,至今孑然一身的太子太傅兼摄政王辅佐少帝时,偶尔还能从奏折中得知萧霁和秋家七娘的只言片语。他们去看过漠北雪山中的雪莲,也出海去到南海,采集过最美最黑的珍珠,后来消失在南疆瘴气密布的丛林中。
“太傅,今日父皇和母后又到了哪里?”
萧茗看着宫墙外自由的天地和风之后,淡淡说道:“南疆之地。”
此后玄帝和其后的踪迹就彻底消失,再无任何的蛛丝马迹。民间传言帝后在南疆之地羽化升仙了,也有人说那里瘴气密布,帝后没准死在南疆,毒发身亡了。但是萧茗却觉得,他们应该是寻到了隐居之地,从此就隐居山林,过了桃花源记一般的生活。
无论是生是死,这都是令他羡慕的一生。他想,等他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时候,他还是会偶尔想起萧府那个庶子,还有寒冬腊月里惊鸿一瞥的小娘子。
*
掌心的气泡重新落入了光阴河中,与此同时,两道光芒没入秋长歌的眉心,她睁开眼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魂一魄归位,带着她一生的经历和体验,欢愉和爱恨,渐渐和秋长歌的记忆融为一体。
她闭眼,看到了自己一魂一魄是寿终正寝,和萧霁同一日病逝,一起葬在了山川大泽之中。
她看到掌心的一道纹路消失,与此同时,心头一道无形的枷锁也应声而解。她亏欠的这段因果,还了。
秋长歌再睁开眼睛时,屋内光线昏暗,傅怀瑾在露台上打着电话,是给无名和尚打的,约他明日下山一趟。
她看了看时间,想起自己之前好像还在和傅怀瑾谈论入梦一事,下一秒就真的入梦了,而且现实世界时间只流逝了半个小时,而她在梦境中,一魂一魄却渡过了一生。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分不清,现实是梦境,还是梦境是现实。
傅怀瑾进屋,见她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在想什么?”
秋长歌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真实的触感,说道:“明日不用请无名下山了,我看到陆西泽的命星了。”
傅怀瑾神情一震,问道:“如何?”
她点头:“他在另一个世界拥有了完整的一生,戾气全消,了无遗憾,只是执念消失,恐怕也不会有轮回了。”
傅怀瑾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无所亏欠,便无执念。”
傅怀瑾给无名和尚发了一条信息。
无名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心累,不想说话。
他低低地笑:“寺庙里八点就睡,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长歌,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也该早些睡了。”
他后面请了两个月婚假,正好连上除夕的假期,能和长歌好好过一段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至于陆西泽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傅怀瑾并不是很想知道,他们两人都深爱长歌,如今是他陪伴在长歌身边,他已经无比知足了。
只要长歌明台澄净,心无亏欠,那便是最好的事情。
秋长歌拉着他坐下,却不打算隐瞒,于是将梦境里的事情与他说了,说自己抽出了一魂一魄,用十年寿命换了萧霁执念消散,了却了这一段因果。
萧霁是陆西泽的前世,萧霁执念消散,陆西泽便也是善终。
虽说傅怀瑾猜到了一些,但是得知她抽了自己的一魂一魄,还是十分紧张,再三确认魂魄回归,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有些吃醋。
虽然只是一魂一魄,那也是他的长歌呀。
秋长歌笑道:“生气了?”
傅怀瑾眼眸深邃,抱住她,咬牙切齿道:“梦里为虚,现实为真,那不过是你的一场梦,放心,我会比你梦里的萧霁强一百倍的。”
秋长歌失笑,温柔道:“知道了,傅医生。”
这种醋也吃。
傅怀瑾冷哼一声,深吻住她,他会证明,他比萧霁强一百倍。
夜里下了一场絮絮扬扬的雪,雪满大地,春日将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