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再探究“是什么”,而是直抵本源,拷问“为什么”。
这一次,杨子龙没有立刻回答。
守墓人那如山岳般沉重的质问,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之门。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流转。
他看到了一位温柔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世间最温暖的光明之力尽数注入他的身体。她的笑容里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爱与期许。
“孩子,带着妈妈的份,好好活下去……去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那是他的母亲,杨紫琼。
她的光,至今仍在他灵魂深处燃烧,是他最初的温暖。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一个如山般可靠的男人,与七大罪前任“贪婪之罪”大战,用自己的脊梁为他挡住了滔天的魔焰。
那人平日里不苟言笑,此刻却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白牙,笑得豪迈而坦荡。
“洛风前辈……”
“小子,记住,炎黄的火种,不能在你我面前熄灭。你的路……还长着呢!”
那是亦师亦友的洛风,用生命为他上完了最后一课,教会他何为“传承”。
最后,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苍老却无比坚毅的背影。
那个老人站在高耸的城墙上,身后是亿万炎黄子民,身前是无尽的黑暗狂潮。
他从未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在那里,用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为身后的人们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那是他的外公,炎黄的守护神。
外公曾摸着他的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话。
“子龙,记住,我们杨家的血,是为守护而流的。”
母亲的牺牲,是为了让他看到美好的世界。
洛风前辈的牺牲,是为了让炎黄的火种延续。
外公的牺牲,是为了守护脚下的土地与人民。
一桩桩,一件件,都烙印在他的骨血里,熔铸成他不可动摇的道心。
大厅里,杨子龙缓缓抬起头,那双金紫交织的眼眸中,所有的迷雾与混沌都已散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澄澈。
他看着守墓人,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仿佛是对着那些逝去的英灵立下的誓言。
“我曾见过最温柔的光,为我而熄灭。”
“我曾见过最坚实的背影,为我而倒下。”
“他们将我从深渊中托起,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光明,也让我背负了守护这份光明的责任。”
“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脚下,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的期望与骸骨之上,我不能退,也绝不会退。”
杨子龙深吸一口气,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您问我为何而战?”
“为逝者安魂,为生者立命。”
当杨子龙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洁白的空间仿佛连光线都凝固了。
“为逝者安魂,为生者立命。”
这八个字,不似豪言壮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
它像一口古钟,在守墓人那片蕴含着星辰宇宙的眼眸深处,被悍然敲响,余音久久不绝。
良久,守墓人那因气势而挺拔的身躯,缓缓松弛了下来,重新恢复了那副佝偻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的模样。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里,没有了审视,没有了困惑,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丝……欣慰。
“好一个为生者立命。”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杨子-龙,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自古以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或为力量,或为长生,或为权柄……他们都有着清晰的目标,明确的道路。”
“而你,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最看不见尽头的路。”
守墓人转身,慢悠悠地走回那把古朴的石椅,重新坐下。
他没有再拿起刻刀,只是将那块雕刻了一半的木头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我依然看不透你的未来。”守墓人平静地说道,
“那片迷雾,因为你的这番话,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更加……波澜壮阔。”
“但是,”他话锋一转,抬起眼,目光灼灼,
“我看见了你的‘根’。”
“一棵树,无论未来会长得多高,会经历多少风雨雷电,只要它的根,是扎在大地深处的,那它就永远不会长歪。”
守墓人伸出干枯的手,掌心向上。
那块被他摩挲了许久的木头,在他手中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而在那堆粉末之中,一枚样式古朴,只刻着一个“S”和一个“墓”字的黑色木牌,静静地躺着。
他屈指一弹,木牌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飞到杨子龙面前,悬停不动。
“这是什么?”
杨子龙下意识地接住,木牌入手温润,带着一丝奇异的安神气息。
“内院的最高权限,S级权限。”守墓人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整个内院,持有它的人,不超过三个。”
杨子龙瞳孔微微一缩。
“前辈,这……”
“拿着吧。”
守墓人摆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仿佛给出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你的路与旁人不同,学院那些条条框框,只会束缚你。”
“与其让你偷偷摸摸地去打破规矩,不如我直接给你打破规矩的权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拥有它,你可以自由出入学院百分之九十九的禁地,包括我这‘守墓之地’;你可以调动学院除核心长老团之外的任何资源;你可以……优先选择,甚至拒绝学院发布的所有任务。”
“最重要的一点,”
守墓人看着杨子龙,眼神变得格外严肃,
“你可以组建一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战队’。战队成员由你全权决定,不受名额限制,资源供给,将是普通小队的十倍。”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杨子龙心中炸响。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优待,而是近乎将整个内院的未来,压了一部分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种豪赌。
“前辈,您就不怕……赌输了吗?”杨子龙握紧了手中的木牌,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