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进城了。前面有哨卡。”马夫说。
“直接开过去。”
很快,两人驾车来到哨卡,一个伪军戴着大盖帽叼着烟、揣着枪,很狰狞:“停车!停车!”
马夫哥踩了刹车。
伪军探头叫嚣:“哪里来的?”
“天津。”
“来北平干啥啊?”
“有重要事情办。”
“多重要啊?”
陈三爷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证件递过去。
伪军仔细一看:津门维持会副会长、商会会长陈三爷。
惊得差点把烟掉地上,慌忙打了个敬礼:“三爷您好,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三爷微微一笑:“兄弟们辛苦了。”
“应该的。”伪军说完,赶忙挥手,“抬杆!抬杆!放行!放行!”
马夫哥一踩油门,车子穿过哨卡。
“驮爷在哪儿住来着?”马夫哥问陈三爷。
陈三爷想了想,道:“他好几处宅子呢,老宅在神路街,东岳庙那块。直接往里插,到朝阳门,然后拐上东边那条小道,就到了。”
马夫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4点啊,我猜驮爷在睡觉。”
陈三爷笑道:“我们不能直接登门打扰,到了那里,车停门口,我们也眯一会儿,天亮再敲门。”
“有必要这么礼貌吗?”
“太有必要了。我们是来借钱的。”
很快,汽车来到朝阳门,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东岳庙附近。
马夫停车,两人在车里休息。
很快,鸡叫声传来,东方泛白。
东大桥上已经有马车运输蔬菜。
马夫哥说:“三爷?三爷?”
陈三爷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几点了?”
“6点半了。”
“开车,走!”
“去哪儿?”
“先去木樨园。”
“去哪儿干嘛?”
“先给邢二爷坟头上炷香。”
“不着急见驮爷了?”
“你听我的就行了。”
马夫哥有些纳闷儿,但还是掉转车头,直奔木樨园。
路上找了个扎彩铺,买了几个纸人,几道黄表,一摞纸钱、一把香,随后来到木樨园坟圈子。
当年邢二爷下葬时,陈三爷来过,所以很快找到了邢二爷的坟。
四年了,二爷应该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
但二爷的遗骨在这里。
陈三爷点燃一炷香:“二爷,我来看你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来给你上炷香,兄弟我很惭愧,遥想民国23年,你我初相识,二爷双眼玲珑,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从此结下不解之缘,我骗的你那二百万,我一文都没花,都替你捐了,北洋小学、教会医院、鳏寡孤独、老幼病残,这些话,你活着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我掏心掏肺,希望你能瞑目。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投胎了,投到哪一道,但无论你投到那一道,你那200万所做的功德,我都回向给你,都是你的善业。我希望且祝福你,无论在哪一道,都有一双健康的眼睛,再也不要四处迸射了,被周围人嘲笑了一辈子,不容易,我祝你六道轮回之中,眉目俊俏、漆点有神、瞳孔凝聚、眼中有光,八方之神汇日月,一泓碧水洗阴阳。嘚嘞!就这个意思!我给你鞠个躬!马夫,烧纸人!把纸人、纸马、纸钱都烧给二爷!”
“是!”
随着马夫把这些纸人、纸钱、纸马燃烧,黑烟升起,黑色的纸屑旋转着飞起来,形成一个旋风状,一直冲上高空。
在邢二爷的坟前,久久盘旋。
陈三爷和马夫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马夫惊道:“好神奇啊。我从没见过这种现象。”
陈三爷微微一笑:“看来二爷是收到了。向我们致敬呢。”
“是吗?你刚才不是说他投胎了吗?”
陈三爷摇摇头:“看来二爷卡在了阴阳交界处,中阴之身不得渡。”
“啊?没上黄泉路啊?”
“肯定是上了,但二爷眼神不好,应该是跟着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走着走着,走丢了,黄泉路黄沙弥漫,忽明忽暗,二爷的眼珠子不协调,找不到阎罗殿路口,一直在徘徊。现在好了,钱烧给他了,也祝福他了,眼睛应该好了,能看见路了。”
“您说的这都是真的假的?合着我们不来,二爷还投不了胎了?”
“就等我们这一句话,他就瞑目了。”
陈三爷话音刚落,高高腾起的纸钱瞬间落了下来。
陈三爷笑道:“你看,是吧?二爷踏实了。二爷唉,走吧,大胆地往前走,阎罗殿报到,然后投胎。”
马夫说道:“整得我都有点怕,冷飕飕的。”
“咱也走吧。”陈三爷转身。
突然,坟坑里一个东西一把手抓住了陈三爷的衣角。
陈三爷陡然一惊:“草!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棵苍子,密密麻麻的苍子球,沾在了陈三爷的衣服上,陈三爷还以为是有东西拽他呢。
“吓我一跳。”陈三爷扑了扑胸脯,“我还以为二爷活了呢。”
马夫嘎嘎大笑:“二爷舍不得你走。”
“走,咱去二爷家里,看看二爷的家人。先去牛街,买点牛肉。”
“有这个必要吗?”
“一会儿邀请二爷的原配夫人,一同去驮爷家。”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