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个人穿着夜行衣摸到岐山西的煤矿,其中一人留在上面望风,另外四人悄悄摸到矿洞里面。
为首的大汉体格健壮,身边跟着的小弟稍微矮些,拿出火折子将火把点燃,举在前面照明。
他一脸匪夷所思,“大哥,你说他们挖了多久才挖到这么深啊,再往下走点,快有两百尺深了吧?”
“哈哈哈,小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老二提着两桶桐油,走到深处后,和老三边往矿洞石壁上泼,边往外走。
他笑道:“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那台大东西没?据说有了那玩意,多深的地方都能挖!”
小五有些担心,“这么重要的玩意放在这,庆国公想来很重视这个煤矿,咱们把这烧了,庆国公掘地三尺也会把我们找出来吧?”
“怕啥!”大哥粗着嗓子道:“干完这票,咱们兄弟五个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大不了逃出大唐,别闲聊了,手脚麻利点。”
两人没敢再聊天,兢兢业业地干活。
他们是先走到矿洞最深处,然后再往外泼桐油,这样油泼完,他们也出去了,只要往里头丢个火折子,任务便完成了。
但是走到深处后,他们还没往外走多少步,小五发现他手里火把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他害怕地吞吞唾沫,拽了下大哥的胳膊,“大哥,你看这火,它是不是变成蓝色了?”
另外三人闻声皆望了过来,老三惊得“操”了一声。
“这看上去,怎么那么像鬼火?”
话音刚落,火把上的火焰突然蹿高,直冲矿洞顶部而去!
小五吓得将火把往里面一扔!
“不,不止是火,你们没闻到一股臭味吗?”老二紧张地握紧了木桶的把手。
大哥面色惊疑不定,“方才便闻到了,别说这么多了,先赶紧出……”
轰轰轰!
火焰猛然炸开,剧烈的爆炸瞬间将四人席卷,一路冲向矿洞深处的洞壁!
四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被淹没在爆炸里。
四桶桐油掉在了地上,“哗啦”一下被点燃烧了起来!
矿洞外面望风的老四吓了一大跳,他急忙跑到矿洞口往里瞧,“大哥?大哥!二哥三哥?小五?”
这时候他顾不得太大声会不会被人发现了,这么大的动静,矿上住着的人肯定醒了。
老四扯着嗓子冲里面大喊,但是他喊了两轮也没人应他,能听见的只有里面沉闷的爆炸声,连他脚下的地面也震了震。
他还想钻进去找人,但是他刚往里走了一步,一股热浪从里面冲了出来!
老四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眼见矿上的民夫工匠都往这边赶了,他咬了咬牙,只能先跑。
矿上有二十多个体格比较健壮的民夫守着,他们晚上也没什么戒心。
毕竟没人会来偷煤矿煤炭,这玩意重得很,偷又偷不了多少,偷那几块煤炭走,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结果谁都没想到,半夜睡到一半,矿洞爆炸了!
“这是咋回事啊?有人在矿洞里吗?!”
“不知道啊,等等!我刚刚看到有个人跑了!我去追!”
“他娘的,肯定有人摸进来了!哪个龟孙子不要命了,大半夜摸进矿洞里去?”
除了去追人的那几个,其余人远远望着不断涌出热浪的矿洞,慌得手忙脚乱,又不敢靠近。
“快派人去通知庆国公!”工头惨白着脸吩咐道。
庆修收到消息赶来时,矿洞内的爆炸已经停了。众人从里面找出了四具残骸,被炸得七零八落,焦黑一片,除了能看出是四个男的,根本认不出人了。
“庆国公。”工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今夜矿上值守的人都在,这四个应该是外面溜进来的,可能是想来偷矿,不知道矿内可能会有毒气泄露,不能随意用明火,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禀报完,他连忙请罪道:“是我们值守的人懈怠了,庆国公放心,跑掉的那小子,我们一定会将他找到!”
庆修脸色阴沉如水。偷矿?谁脑子残了,敢来他的地盘偷矿?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煤矿的损失如何?”他问道。
这时,刚从矿洞里爬出来的两个民夫高兴地大喊:“好事!是好事啊!”
“爆炸的地方是矿洞深处,只炸毁了很薄的一层煤矿,但是把矿洞尽头炸出了一条坑道!省了我们继续往里挖的功夫啊!”
庆修闻言,下去看了一眼,正如那民夫所言,煤矿损失很少,反而帮他们炸了条路出来。
不仅如此,这波炸完,这煤矿里的毒气估计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开采,会安全许多。
值夜的民夫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要是煤矿损失严重,取了他们的狗命都赔不起啊。
庆修面色好了些,他转身看向那群垂头丧气,担惊受怕的民夫,语气严厉。
“这次是运气好,下回就说不准了。”
“我说过,晚上值夜时要警醒点,再有下回,你们全部不用来了。”
众人吓白了脸,连忙保证道:“庆国公您放心,小人以后值夜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陈如松。”庆修低喝一声,“你派人暗中盯好关中的几处煤矿,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控制起来。”
“是!”陈如松领命后才问道:“您觉得,他们还会再来?”
庆修冷哼,“不管此事是谁干的,无非是想阻挠煤矿开采,他们目的没达到,迟早会再动手的。”
他忽然想起白日前来拜访的四个关外商人。
他白日才拒绝了他们请求,晚上岐山西的煤矿就炸了,这也太巧了,何况他们四个和关中煤矿开采有利益冲突。
庆修若有所思,他侧头吩咐道:“盯紧那四个关外商贾,有任何异动,或是他们要启程回关外的话,将人扣下来。”
陈如松了然,立刻依言去办。
……
酒楼房间内,三个掌柜围坐着一张桌子,焦急难耐地等结果。
然而他们从天黑等到天亮,只等来了一个狼狈的强盗。
胡掌柜吓了一跳,“你怎么自己跑来了?不是说好了,事成后找人递消息来,再另外约地方见面吗?!”
“我差点就被他们抓住了,我几个兄弟全死在煤矿里了!”
老四一把拽住胡掌柜衣领,眼珠子红得厉害。他甩开那几个民夫后,偷偷回去了一趟,结果看见他们从矿洞里拖出四具残骸!
那是他四个兄弟的尸骨!
死得面目全非,而且他连帮他们下葬都办不到!
老四咬牙切齿,“你们从没说过,那矿洞还会炸!”
三人一脸呆滞。胡掌柜愣愣地道:“也就是说,你们被发现了?”
老四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马掌柜,要一个说法。
马掌柜常年在外跑商,会些拳脚功夫,用力挣开了老四,又慌又怒。
“我们也不知道矿洞会炸!我做了这么久的煤炭生意,没听说过矿洞会炸!”
“你的意思是,我骗你们?”老四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马掌柜冷静下来,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个结果谁也不想见到,现在想办法脱身才是最紧要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抓住活口?”
“没有!”
三人皆松了口气,那就好,没抓住活口,他们便没有暴露的危险,还算安全。
老四斜着眼睛,乜了他们一眼,“给我五万两,我会守口如瓶,立刻离开长安。”
“五万两?”一直没说话的孙掌柜控制着音量,震惊道:“说好了事成才给你们五万两,现在事情办砸了,你还要银子?”
老四表情一下子变得凶狠。他们五兄弟平时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神情凶狠起来的样子颇为唬人。
方才还不乐意的孙掌柜,顿时没声了。
老四恶狠狠道:“我四个兄弟全折进去了,只问你们要五万两算少了!要么给我五万两,要么我去庆国公那里告发你们,谁也别想活了!”
马掌柜目光闪烁了下,居然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可以,但原本以为你们办好事后,明日再见面给钱,我们现在一下子拿不出五万两。”
“这样,护城河的北边有个渡口,明日午时,我们在那里碰面,如何?”
胡掌柜肉痛得不行,可不过又怕他真的告发他们,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了。
孙掌柜攥紧手掌,点点头。
“呵!这还差不多。”老四对这个结果勉强满意,然而就在他转身背对着马掌柜时……
马掌柜抽出防身的匕首,猛地向他后心扎去!
他拔出刀时,血“噗呲”一下溅了马掌柜一脸!
老四缓缓转过身,嘴里不停涌出血来,“你……”话没说完,他就倒了下去,瞪大眼睛,没了气息。
另外两人吓傻了,呆呆看着这一幕。
半晌,孙掌柜最先回过神来,他脸色惊疑不定,“你,你怎么把他杀了?”
“杀了才是最保险的,谁知他下次会不会再拿这件事威胁我们。”
马掌柜将匕首在老四衣服上擦干净,收回靴子里。
胡掌柜醒神时,差点没吓得惊叫起来,他面无血色,惊道:“那你也不能将人杀了啊!”
这杀了人,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马掌柜狠声道:“他不死,到时候死的就可能是你!”
这话一出,胡掌柜嚅动了两下嘴唇,最终还是闭嘴了。死的是别人,总好过是自己。
他疲惫地道:“处理完尸体,我们便赶紧回去吧,没了关中的生意,再另想办法算了。”
马掌柜却不同意,“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动手了,怎么也要将事办成了才行。”
孙掌柜缓缓点头,“没错,险已经冒了,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两人都这样说了,胡掌柜还能怎么办?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也只能跟着答应。
胡掌柜用力抹了把脸,“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据说他们能挖到地底那么深的煤矿,全凭庆国公造出来的那什么蒸汽机。”马掌柜阴笑起来,“把那玩意砸了,再重新造也要不少时间。”
“这样一来,关中煤炭跟不上,我们可以趁机让庆国公答应签下五年的合约。”
“而且,煤矿刚刚遭了袭击,他们估计想不到,会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再去突袭第二回。”
他们想得很美,殊不知,庆修已经盯上了他们。
……
岐山西煤矿爆炸的事,动静不小,庆修故意没压消息,很快朝堂上就传遍了,李二专门过问了这件事。
庆修平静道:“陛下放心,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会将幕后主使找出来,而且我已经有眉目了。”
今天清早,那四个关外商人中的三个,鬼鬼祟祟去见了一个人。煤矿的事,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胆子小点的官员,听见庆修这话,吓得哆嗦了下。
娘啊,庆国公这是不找出幕后主使就不罢休啊!
谁胆子这么大,敢接二连三地去惹庆国公啊?
朝堂众官员安静如鸡,这下更没人敢再在煤矿的事上惹庆修了,生怕撞到庆修枪口上,被拿来开刀。
另一边。
吕掌柜在长安城溜达了两日,又去商会找了一回陈掌柜,把那日庆修许诺新主顾的事跟他说了。
他发愁道:“你说庆国公,是真的会帮我们找新出路吗?”
陈掌柜呵呵笑了两声,“庆国公从不无的放矢,他既开了这个口,肯定不会诓你们。”
吕掌柜依旧眉头不展,但稍微放心了些,他朝陈掌柜拱拱手。
“那我便等着了。”
他离开商会,回落脚的酒楼路上时,琢磨着是不是该启程回去了,一直留在长安也不是事,可以留两个人在这边等庆国公消息。
吕掌柜心里琢磨着事,故意没有注意路,等他发现不对时,他坐的马车已经被拉到了荒郊野岭!
他慌忙拉开车帘,岂料外面驾车的不是他的车夫,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壮汉!
对方冲他狞笑了一下,举刀向他劈来!
哐当!电光火石间,一柄刀横了过来,卡住壮汉的刀,用力向外一掰,将人逼得退下了马车!
吕掌柜跌坐在马车地上,还没来得及向救了他的人道谢,对方一刀宰了那名壮汉后,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