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将官应了一声,便冲麾下兵卒令道:“前往王都城池百步距离叫阵!”
“百步不可。”臧布紧跟着道:“趁夜袭扰,城下叫骂。其目的乃是让守城的明军头疼疲累,城上明军整夜不能休息,待我军明日攻城,其战力必定大打折扣。”
“因此只能跑到城下,高声叫骂。”
“那臧布将军以为,我营将士当前进多少?”
“一百七十步!”臧布满脸正色,立即说道:“距城三十步时,高声叫骂方可!”
“三十步?”那将官闻言,脸上立时露出几分怒意。
“倘若距城三十步,明军甚至都不需出城,仅弓箭便能将我军将士尽数射杀!”
听到这名将官所言,臧布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将军今日攻城时,也在军中。”
“难道没注意到,我军攻城将士行至城下三十步,那些明军方才射箭?”
“而射程三十步,不正是我吐蕃弓箭的射程?”
“你什么意思!”那将官有些不耐烦,直接问道。
见他如此,臧布轻笑一声,脸上甚至多了几分得意,缓缓说道:“本将想说,此时守城明军手中的弓箭,乃是我吐蕃弓箭。”
“明朝有强弓不假,可此次他们攻占王都很是匆忙,必然没有携带太多。”
“故此!”
“守城明军手上拿的,乃是我吐蕃制式的弓箭。所以将军大可放心,三十步外,城头明军的箭矢必射不过来。”
见臧布说的笃定,那将官无奈,也只好下令兵卒前行一百七十步,直到距离城墙三十步外方停。
而白牦军也埋伏在两侧,只等明军出城追击。
至于臧布和那名将官,此刻也随着白牦军绕到侧方,只等明军出城好尽数歼灭。
也就在前去叫骂的那队兵卒越走越远,刚走到距城三十步停下之时。
还不等他们出声,便见无数箭矢自城头疾射而出。
立时之间,那队兵卒赶忙掉头往回逃离。
然而眼前情景,明军的箭矢好似没有射程,哪怕这些兵卒跑出三十步外,明军箭矢却依旧能精准命中那些兵士。
“臧布,快下令救我营中将士!”
看着箭矢破空,将那些前去骂阵的兵卒一一射杀。
臧布却也没有理会这名将官的催促,始终没有出声。
而明军好似十分享受着狩猎的过程,仅剩的三十几名兵卒都已经跑到距城四十步的距离,可城头明军的箭矢却仍能不偏不倚,恰好洞穿他们的身体。
“臧布,还不下令去救?”
见臧布仍旧没有回话,那将官猛地抽出长剑,胁迫臧布下令。
可饶是被长剑抵在咽喉,此刻的臧布依旧表情阴沉,丝毫没有下令救援的打算。
事实上!
臧布之所以提议骂阵兵卒前行至距城三十步的距离,本意乃是要消耗明军箭矢。
毕竟在他看来,明军箭矢必然告急。
倘若这骂阵的百人能引来城头明军的漫天箭矢,那他此举的战略意义不亚于诸葛武侯的草船借箭。
可让臧布没想到的是,明军的箭法竟也能如此精妙。
明明此时天色昏暗,难见踪迹。可城头那伙明军好似有如神助一般,于黑夜之中也能做到箭无虚发,挨个将那些兵卒一一点杀。
不过这样也好,用百十人便能试探出明军弓弩的射程。
接下来无论是派人继续骂阵,亦或是攻城之时,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也是此时。
当看到仅剩的三五名兵卒逃至五十步外,明军再没有箭矢射来,臧布心中便也有了大概。
“传令,命右营统帅挑选百余人,到王都城五十步外叫骂!”
“臧布!”
听到臧布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此刻是饶是被自己用刀抵着脖子,可依旧全不在意自顾自下令。
那名将官右手攥紧,抬手便朝臧布劈砍下去。
也是此时。
却见臧布抽刀一挡,直接将那将官手中的长刀弹开。
见臧布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都没把自己当人看。
那将官便也不再多言,勒紧缰绳便要转身回营。
“将军这是为何?”
“哼!”
“将军!”臧布赶忙上前劝说道:“并非本将见死不救,实乃是方才情形不得相救。”
“倘若方才我白牦军杀出,城头明军必有箭雨倾泻。”
“到时候不仅你营中前去叫骂明军的百余兵卒,甚至就连你我也难逃箭雨。”
“难不成将军愿为那百余兵卒,甘心赴死?”
“这.....”
被这么一说,那将官此时也有些哑口无言。
虽说他爱惜自己营中的兵卒,可相比之下,他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让他为了麾下兵卒去死,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
只不过!
此事被臧布直白说出,那将官脸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狡辩罢了!”
“臧布将军素擅诡辩,末将不及。”
“只是方才将军口口声声说明军弓弩射程仅有三十步,末将听了将军的话,让我营将士前往距城三十步。”
“可结果却是我营将士尽数被明军射杀。”
“方才将军还说白牦军在旁策应,能护我营将士安全。可明军箭矢落下,白牦军却纹丝不动。”
“如此,末将不敢再信将军。”
“今后城下叫骂一事,烦请将军另寻他人,我左营将士并无送死之心。”
就在那将官说着便要拍马离去之时,方才前去传令的白牦军兵卒也折返了回来。
只不过!
那兵卒面露颓然,待行至臧布跟前这才缓缓说道。
“将军,右营统帅乌藏哈拒不领命。”
“其不愿派遣兵卒,前往城下骂阵。”
“竟有此事!”
臧布面色一沉,立时怒声下令。
“诸将随我回营,看看那乌藏哈想要干什么!”
这次臧布也是留了个心眼,他知道军中一众统帅对他早有怨言。
而且这乌藏哈甚至都不愿似先前两名将帅那般,作一作表面功夫,当下便直接抗命。
不用想知道,这厮必是召集兵卒,有恃无恐。
所以当下!
臧布倒也不介意率领白牦军,镇杀叛逆。
语罢,臧布带着白牦军将士便朝营中赶去。
可还未赶到右营,却见本该休整的右营兵卒,饶是此刻已然夜深,可一个个却都身披甲胄,纷纷立于营帐之外。
待他率领白牦军进入右营营地,那些兵卒个个虎视眈眈,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宛若仇敌一般。
只不过对于这些兵卒,臧布却也全然没有放在眼中。
以他白牦军的战力,杀出重围自然不在话下。
最主要的,还是擒杀乌藏哈,省的他们天山军团自家内乱,反倒便宜了明军。
翻身下马后,臧布命白牦军将士帐外等候,只携带三五亲随大步朝营帐走去。
可让臧布没想到的是。
原以为仅是乌藏哈一人有意兵变,可此时军中各营将官竟都在场。
见此情形,原本满脸怒意打算一上来便呵斥乌藏哈的臧布,顺势便也换上一副笑脸。
“乌藏哈将军,诸位将军。”
“深夜不思休整,怎的都聚集在此啊。”
“这话还要问你!”于中心端坐的乌藏哈语气不善,立时问道:“你先命后营将士前往王都城下送死,而后左营又被你抽调百余兵卒,同样被你送至明军箭下。”
“怎么?如今又将主意打到我右营身上。”
“是不是诸将营中都要抽调百余名兵卒,让你送至明军刀下,白白送死?”
“嗯.....”
就在乌藏哈说话的同时,方才同臧布一起赶来的左营统帅,此刻也快步走到一众将帅身旁,稳稳立于臧布的对面。
见此一幕。
臧布也是明白,如今形势自然已然立于诸将的对立面上。
仅凭厄尔屎的王令,想要用主帅将令,以武威慑怕也是不能。
心念至此。
臧布旋即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转而无所谓道:“诸位对在下应对明军之策多有非议,那不如这主帅之位交由乌藏哈将军来坐。”
“只要将军能助我军拿下王都,抵御接下来的明朝援军便可。”
“我没有统帅大军的本事!”乌藏哈也不上当,直接说道:“我之才能,统帅右营将士便力有不逮。”
“我自没有统帅全军之能。”
“那.....”
不等臧布出声,乌藏哈紧跟着继续道:“军中其他将帅亦是如此,包括你臧布在内。除王爷之外,无人能统帅全军。”
“今王爷因少公子被明军所俘,心生悲痛,难以统军,这才将军权暂交你臧布。”
“而你!”
乌藏哈眸光如刀,语调冷冰冰道:“而你臧布,将我各营将士的性命视作草芥,将你白牦军兵卒供之高阁。”
“我各营将士在城下顶着明军箭矢、滚木,不顾性命冲上城头之时。你白牦军兵卒却在后方将歇。”
“如今又让我各营将士前往城下送死!”
“臧布将军,天下可有如此厚此薄彼的主帅?”
“这.....”
面对乌藏哈的驳斥,此时臧布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起码轻视其他各营将士这一点,臧布自己也是承认。
不过在他看来,这压根就不算个事。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些将帅应该心生不满。
毕竟他麾下白牦军将士的战力,就是比他们各营兵卒要强。
这些将帅明白这点,就应该有低人一等的觉悟。
此时大放厥词,甚至有些卖委屈的样子,当真让臧布心生鄙夷。
当然!
看着面前一众虎视眈眈的将帅,臧布轻咳一声,转而细细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趁夜袭扰明军的法子,王爷也是准了。”
“今日一战诸位也都看清楚了,城内明军实力强盛,若不以奇招,我军难以速克此城。”
“所以夜间城下叫骂,扰的城头守军不得休整。这对我军明日攻城大有裨益。”
见众人依旧表情不善,臧布轻叹口气,立时起身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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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
“若诸位觉得在下担任主帅一职有所不妥,那烦请诸位禀明王爷,请王爷裁撤本将。”
“只是眼下!”
“既然王爷授本将以军权,还望诸位听本将号令!”
“好说。”乌藏哈似早就想到这臧布会将厄尔屎的王命搬出来,此刻大有正中下怀之感,立时回道:“既然如此,那劳烦臧布将军不分彼此。”
“后营、左营都已派遣将士前往城下叫骂,如今也该轮到你白牦军兵卒了吧!”
“那若是我白牦军将士城下叫骂,诸位便能放下心中成见,听本将号令?”
听到臧布这个条件。
乌藏哈与几人相互对视,转而继续道。
“只要明日攻城之时,能让我等各营将士看到你白牦军兵卒。”
“我等众人自然听从将军号令!”
“好!”
哪怕知道今日自己一旦让步,身为统帅的威信便大打折扣。
可臧布却也注意到,眼下不仅对面的一众将官正对自己虎视眈眈,帐外各营兵卒也是如临大敌。
更让臧布在意的,乃是不断有兵戈出鞘的声音从帐后传来。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家伙必然藏有伏兵,甚至说他们都做好伏杀自己的准备都不为过。
也是因此,此刻的臧布才愿意让步。
“本将这便带白牦军将士前往城下骂阵,明日我白牦军将士亦会为攻城先锋。”
“唯愿诸将能众志成城,力克王都,再无私念!”
说罢,臧布当即便走出营帐,带领白牦军士卒朝王都赶去。
另一边。
城头上的蓝守义抚着雕弓,很是玩味的打量着城下那些个尸体。
就方才点杀,当真有种狩猎的快感。
只是不知此时吐蕃军中情况如何。
“守义!”
见蓝守义一只脚踩在城头上,一手持弓注视城下。
蓝守忠有些好奇的凑了上去。
“看什么呢?”
“哥?”蓝守义顿了一下,转而问道:“义父交代的事办妥了?”
“办妥了。”
指了指身后那几人,蓝守忠继续道:“阵亡将士的亲属都已抚恤过了。”
“义父不是说要犒赏军士吗?从府库那里搬来了十大箱子的金银。”
“而且还有意外之喜!”
“你绝想不到我在吐蕃国库中寻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