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咧嘴大笑,一双眸子格外兴奋的蓝守忠。
此刻蓝守义也不禁追问道:“吐蕃国库中找到了什么?”
“火炮!”
“啥?”蓝守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出声追问。
而看他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蓝守忠也不多言,直接扯着他的手臂便朝一侧城墙走去。
“也不知那吐蕃国主怎么想的,竟将火炮封存在国库之中。”
“我已清点过了,总共二十五门火炮。”
“虽说样式都是洪武四年的老式火炮,可仍有十足的威力。”
“而且火药、炮弹等物也是充足!”
看着兵卒正将火炮运上城墙,此刻的蓝守义表情呆滞,足足愣了半晌。
他竟没想到吐蕃国库之中还有这意外之喜。
“快!”
“我等赶快禀明义父!”
蓝守义声音刚一落下,不远处便传来蓝玉的声音。
“守忠已经派兵禀报过了!”
带着蓝守忠、蓝守义走到火炮跟前,蓝玉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这才缓缓说道。
“洪武四年时,廖永忠曾带兵追击元兵,追至甘肃。”
“不曾想敌军竟在和林一带受伏,廖永忠只得撇下辎重,保全将士领兵后撤。”
“如此看来。”
“当年廖永忠所部在和林一带遭遇的敌军,不仅有北元残兵,其主力多半便是吐蕃兵卒。”
蓝守忠、蓝守义二人闻言,面色阴沉,没有做声。
要知道。
半年前吐蕃虽斩杀朝廷使臣,可在此之前,吐蕃都对朝廷表现的十分恭顺。
甚至洪武四年的时候,还提出要派遣王室皇子入应天王都,充当质子。
而先前朝廷对吐蕃也是格外照拂。
不仅每次都重赏吐蕃使者,而且还破例准许茶叶、瓷器等物售于吐蕃。
可没想到,大明的仁慈宽厚竟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狼崽子。
如今能够确定的是,洪武四年吐蕃协助北元伏击大明将士。
那尚未被发现的,恐怕不下十几次。
想来这吐蕃定和高丽相同,明面上臣服大明,卑躬屈膝换来朝廷赏赐。
可背地里,却派遣兵卒协助北元迎击明军!
“真他娘的该死!”蓝守忠怒火中烧,愤愤出声。
“陛下仁慈,竟换来领邦如此凌辱!”
“如今北元虽灭,可若是将来再起战火,指不定吐蕃便要趁火打劫,进犯我朝。”
“如此看来,陛下下令出兵当真是明智之举!”
蓝守忠愤慨出声之时,蓝玉却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眼前火炮。
半晌后。
“的确是洪武四年以前的火炮样式。”
“这就好办了。”
“分出十门火炮,十步间隔,列于城头,发射开花炮弹。”
蓝玉接手凤阳三司后,神机坊将火炮进行过数次升级。
眼下大战在即,自然不能在炮管上做文章,想要发射现如今大明火炮那种射程极远、威力极大的炮弹自然不能。
可将现有的炮弹简单改良成开花炮弹,自然可行。
“抽调百人,将从吐蕃国库中搜出的炮弹改为开花炮弹。”
“其余十五门火炮依旧填充原本弹丸,对准敌军大营。”
“明日破晓,敌军集结尚未攻城之时,率先发射!”
实际上,此次先锋营翻越库伦山时,也携带了不少火器。
虽然没有火炮,但易于携带的火龙出水、火铳、石火弹却不在少数。
原本蓝玉是打算将这些火炮作为底牌,待到敌军数次攻城,疲累不堪后再拿出来,彻底击垮敌军攻城的士气。
可如今既发现了火炮,那一切自然就该另当别论了。
而听到蓝玉这话,蓝守忠双眼发亮赶忙出声道:“义父,明日清晨可是要出城奇袭敌军?”
“自然不是。”
“明日尚且还以守城为主。”
“嗯.....”
蓝守忠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当下守城力量尚有不足,贸然出城袭击的确不妥。
安排好一切后,蓝玉便也转身朝帅帐走去。
只不过!
就在蓝守义奉命安排火炮列于城头之时,却见上一秒还因发现火炮而兴高采烈的蓝守忠,此刻表情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沮丧。
注视城外敌军良久后,方才重重叹了口气。
“兄长怎么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顾虑?”
“那倒不是。”蓝守忠回身看向蓝守义,深吸口气道:“只是一直守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憋屈。”
“咱先锋营之所以得名先锋二字,乃是因每战必为先锋。”
“营中将士个个都是上马拼杀的快刀好手,守城守的,心里还是有些乏了。”
见蓝守忠按耐不住想出城与城外敌军厮杀,性子较为沉稳的蓝守义轻笑一声,转而回身问道:“兄长以为我先锋营中,何人最为骁勇?”
“自然是义父!”蓝守忠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义父性烈如火,每战必身先士卒,自是我先锋营第一人!”
“这便是了!”蓝守义语调沉沉,仔细说道:“若论心生倦怠,义父更是如此。”
“况且还是城下那些宵小,倘若给义父一万精兵,早就率兵前往城外,同敌军厮杀开来。”
“之所以如今只顾守城,实在是因我先锋营将士独有三千。”
“是啊.....”
就在蓝守忠打算隐下心头急躁之时,却见蓝守义紧跟着道:“所以依照义父的性子,今明两日我军必出城迎击敌军。”
“此话当真?”
看着满脸激动的蓝守忠,蓝守义轻笑一声,郑重点头道。
“兄长尽可等着,明日晚间倘若义父不下令出城作战。”
“待回京后,我便输你三坛美酒!”
“好!一言为定!”
是日清晨。
当天空还未透亮,只是蒙蒙一层灰白之时。
城外吐蕃兵卒便开始生火做饭,等待集结好大举攻城。
此刻的臧布坐于帅帐,看向帐内一众将官,正色出声。
“诸位,今日一战便是决战。”
“今日若不能攻破城池,我军便再无机会。”
“所以此战还望诸位倾注全力,纵然对本将心有怨言,可只要今日攻破城池,臧布愿为诸位将军牵马执蹬,充一奴仆!”
即便今日的臧布姿态放的已然很低。
可他这番话却也没有让帐内诸将如何信服。
以乌藏哈为首的那些将帅,当下默默站在原地,却也没有立时领命。
见状。
臧布只得继续开口道:“本将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倘若今日攻城不下,我军士气便再难振作。”
“明军也只需继续坚守三五日,察汗河的明朝援军必到。”
“届时,我军将士便只有被明军一路追击,逃至天山的境地。”
“究竟是入主王都,与大明分庭抗礼。还是被明军追击,仓皇逃窜。”
“诸将心中应有明断。”
“臧布将军说的是。”乌藏哈这才缓缓出声道,“此战当为决战,我等诸将必效死力。”
倒不是乌藏哈突然转了性子,对臧布有所改观。
只是臧布方才那番话,显然是要将责任下放。
若此时他们诸将还不应声,一旦今日不能攻破城池,臧布自然可以到乘王那里信口胡言,说攻城不利乃是诸将不愿听命。
因此乌藏哈这才出声领命。
只不过!
对于臧布方才所言,乌藏哈却也不甚认同。
他们在王都城下方才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察汗河的明军即便星夜飞驰,恐怕也还需七日才能赶过来。
哪怕乌藏哈也认同臧布所言,今日一旦攻城不利,士气受损,三五日内便难以攻城。
可只要将臧布这个主帅撤下,届时由他号令天山军团,到时候诸将同心必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说白了!
今日攻城是臧布作为主帅的最后一次机会,可却不是他们天山军团攻打王都的最后一次机会。
一旦今日拿不下城池,乌藏哈倒想看看这臧布究竟还有何颜面继续留在主帅之位上。
“臧布将军所言极是,诸位将军当明白告诉麾下将士,今日攻城自当奋勇拼杀。”
伴随乌藏哈声音落下,其他诸将这才纷纷点头出声。
明白这些家伙仍对自己颇有敌意,臧布便也不再多言,微微点头后直接令道。
“半个时辰后,各营点兵,城下集结。”
“是!”
见乌藏哈等人虽是领命,却仍没有退出营帐。
臧布刚想出声询问,却听其中一名将帅语调不悦当即质问道:“臧布将军既说此战乃是我军最后决战,那今日战场上可能看到白牦军将士的身影。”
“自然!”
强压下心头怒火,臧布刚打算出声。
可此时却被乌藏哈打断道:“诸位将军怎的还能不信任臧布将军?”
“将军昨日既说白牦军将军今日一同攻城,那自然不会再有差错。”
“我等只需听命便是!”
没有同臧布告退,乌藏哈说着便带着其他将帅朝帐外走去。
而等这些人尽数离去,方才便一直压制怒火的臧布此刻再难抑制。
抄起帅案上的东西便狠狠朝前方砸去。
“什么东西!”
“真以为没了我臧布,他便能统领三军!”
对乌藏哈自以为是诸将之首的做派,臧布当真是打心底里厌恶。
虽说诸将之中,数他臧布麾下白牦军最为精锐,数乌藏哈麾下兵卒最多。
可他臧布坐在主帅之位上,仍被诸将不服。
他乌藏哈能比自己强多少?
即便扳倒自己,他乌藏哈便真能坐稳主帅之位,让诸将信服?
眼下诸将之所以愿意听命乌藏哈,也不过是推他出来和自己分庭抗礼。
可这乌藏哈就感觉他的威望已然足够担任主帅一职。
当真可笑!
真要说的话,那些没有出头的将帅比乌藏哈更加聪明。
半刻钟后。
就算臧布心头火气稍稍平复,起身走出营帐的瞬间,王都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声响。
下一秒。
无数圆球带着火焰尾翼,从他头顶的天空快速掠过。
还不等臧布做出反应,那些圆球在他营中炸开,掀起巨大烟雾的同时也将不少正集结完毕的将士炸飞出去。
“快散开!”
“传令诸将带领麾下兵卒朝两侧、后方撤退!”
臧布心头一紧,赶紧传令。
可火炮猛烈,那些已然结成阵型的兵卒只顾仓皇逃命,哪里还有半分阵型可言。
至于各军统帅。
当听到火炮声的瞬间,他们只以为明军出城袭击,当下第一反应也是带着自己最精锐的军士朝最安全的地方逃离。
一时间,吐蕃军中乱作一团。
炮火声虽大,可大不过兵卒哀嚎。
真要说的话,从吐蕃国库中找到的火炮威力并不巨大,如今在大明军中也很少用。
其杀伤力也不能和当今明军配备的火炮相提并论。
可一番炮火轰炸下来,切实死于炮弹之下的吐蕃兵卒恐怕不足三成。
而其他阵亡的兵卒也都是因为军阵骚乱,所有人疯狂逃命之下,被踩踏致死。
一个时辰过后,天色褪去灰色,已然大亮。
而明军的火炮这才停下。
“整军!”
听到臧布如此下令,一旁白牦军的将士也不由为之一愣。
“将军,我军刚被明军火炮袭击,伤亡惨重。”
“此时若是继续整军攻城,怕是....”
“召集诸将!”不等身旁将官说完,臧布擦了下脸上灰尘,正色令道。
不多时。
各军主将纷纷赶来。
只不过此刻诸将看向臧布的眼神却也多了几分敌意。
“只想着攻城,可怎的就没防备明军的火炮!”
“现在好了,知道我军今日攻城,我将士刚一集结,明军火炮便射了过来。”
“还未开战我营中将士便死伤一半!”
众人丝毫不顾及坐在帅帐最中心的臧布,一个劲儿的出声埋怨,自然是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臧布。
只不过。
面对众人的非议,臧布却依旧面沉似水。
待众人说完,终于有片刻安静后,臧布这才出声道。
“诸将听令,集结将士,继续攻城!”
“还要攻城?”
一名将官心生不悦,立时反驳道:“遭遇明军火炮,我军将士本就是伤亡惨重。”
“如今还未攻城便损兵折将,士气低迷自不必说。”
“当下若是继续攻城,与送死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