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众人的目光跟着王组长的目光走。
圣女立刻想起了海拉在阿斯加德对自己的嘱咐：
“不要解除天使碎躯。”
这么说起来，她的确是直接被彩虹桥传送到阿斯加德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
“我短暂地去过一次阿斯加德，北欧神话中的......阿斯加德。”
众人的目光肃然起敬。
目睹了那头环绕星球的白蛇，现在无论听到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当然了，要求不那么高，理论上纯粹的恶魔遗骸勉强也可以。”
王组长耸耸肩，拿出了博士论文答辩的自信气质，然后话锋一转。
“但我们显然没有可能拿到5000万具魔骸，更别提要想接纳魔骸，就必须有与之匹配的精神强度。
“所以第一条毫无疑问，pass。”
紧接着，光粒子迅速聚散，投影画面快速转变。
画面中的人形无力地倒下，随后一阵烟雾从其中幽幽升起，飘向白银。
“第二条，集体以纯精神的形式......离开灰海。”王组长介绍。
“......呃。”
某拘束官举起了手。
“可不可以理解为......大家一起死？”
王组长响指清脆：“bingo！很聪明，理论上这确实是可行的！但得是有规律地死、有节奏地死，至于到底怎么死，技术层面我们还在加快研究中。”
“......”众人陷入了沉默。
理论上确实。
“这一条就过了吧，行不通。”秦尚远否决了这一项。
王组长愣了下：“秦校董......也懂技术？”
“这块略懂。”秦尚远极其确定地点头，“肯定不行、绝对不行。”
人死了不会直接进入白银之庭，因为通往白银之庭的大道上有“边境”拦着。
如果方案二真执行的话......
焯，那对谢必安来说这跟刮到5000万彩票有什么区别？
秦尚远甚至幻听到了谢必安的痴笑声。
“的确，5000万人一起赴死这个想法光是听起来就很抽象了。”王组长的找补得到了众人的认可，纷纷点头。
“那么第三条，这就要提到我们最新的研究项目了。”
王组长按动遥控，望向投影。
粒子聚散，呈现出一副古朴威仪的盔甲，缓缓旋转着向所有人展示每一项细节和各种元素组成以及对应数据。
“这是......那些亡灵身上的铠甲？”
参加过守卫战的拘束官代表立刻认出了这副盔甲的形制。
“没错，我们先是出于好奇，于是在战场上收集了它，最近加班加点研究后，才发现我们搞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王组长点头。
“首先能够确定的是，这种盔甲是某种物质，因为我们能够触碰到它。
“不过组成盔甲的物质对人类来说，既陌生又特殊，它们脱离海拉的亡灵之后会迅速瓦解，但如果附着在亡灵之上，则会一直维持极其坚固、轻巧的金属形态。
“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最后用一种强磁力场才实现了完整保存的效果。
“而且就工艺上来说，这种盔甲几乎是一体铸成的，看不到任何的焊接点或者裂痕，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锻造手段。
“其次，基于这种盔甲在强磁力场下维持稳定的特性，我们研究了它的组成成分。
“构成盔甲的一共有数十种金属，除了我们熟悉的铁、银、金、铜之外，还有一些人类从未发现的结构和金属，强度和韧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全息投影中跟随着呈现出不同金属相应的原子结构。
正常金属的原子结构，和人类资料库中的信息都能够一一吻合，但剩下几份却找不到对应。
这意味着盔甲中有一部分是完全未知的材料。
“而且我们模拟过，要想让这些成分熔铸在一起，对锻造环境的要求极高。”
“极高？”有人疑惑地举手。
“理论上，要想完全熔铸锻造这副盔甲，需要至少9900开尔文的高温环境，以及至少几十个Gpa的压力环境。”王组长解释道。
“9900开尔文？！”
参会的物理学家忍不住惊叹。
“这已经是太阳表面温度的两倍了！”
“9900开尔文而已，实验室不也能做到么？”有人提出质疑。
“不是一个概念。”
物理学家皱着眉解释。
“实验室里，电弧放电时的温度能够超过1万开尔文，但那只是毫秒级的脉冲。
“要想维持稳定、可控、连续用于锻造的如此高温，人类现在还做不到，甚至连能够承受这种高温的容器都没有！”
“并且要想在这么高的温度下维持金属的致密态，还必须加上至少几十Gpa的压力，不然那些已知金属会汽化成等离子体的。”
另一位物理学家将信将疑地附和道。
“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是在这种温压下才能锻造......那跟拿行星地幔当坩埚有什么区别？”
“也许某种未知的失序契约能够实现这种环境，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所在。”
王组长拍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诸位也见证了，‘灰海’的概念在真理基液侵蚀下具象化，也就是说现在整个物质位面都在被纯粹的灵质吞噬。
“和我们所处的灰海的物质位面不同，海拉的亡灵军团显然是从灰海的灵质位面中来的，但这些亡灵凭什么能够在物质和灵质两种截然不同的位面中自由往返？”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豁然开朗：
“这种盔甲？”
“不，盔甲只是形式，真正让亡灵往返两个位面的，是这种盔甲中的某种元素。”
物理学家沉声说出了关键。
“如果能够识别这种元素、制造或者寻找开采后制成某种衣物，那么......人类大举进入白银之庭，并非不可能......这就是我们的退路。
“我们要做好吉财天母无法一直庇护我们的准备。
“人类......要依靠自己！”
话音仿佛一锤定音。
会议室再度陷入了沉默。
没人说对也没人说错。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预感到了这就是最后、也是仅存的办法。
王组长看向桌首的秦尚远，念完姜韦给他的方案，他就算再吊儿郎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秦尚远则扭头看了看圣女。
圣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面对众人开口：“我认为方案三可行，海拉向我证实了这一点。”
“还有人有更好的方案么？”秦尚远放声问。
参会人员分坐长桌两侧，静默肃穆。
没人再说话。
“如果没有新的提议，那就按照第三方案执行。由收容所主导，其他部门联合协同，给予全力支持。”他敲了敲桌子。
会议书记停下了码字的手，望向秦尚远。
“秦校董，这项任务有名字么？”
秦尚远想了想。
“新衣。”
......
......
卯兔镇，生活区。
秦尚远指间夹着烟，坐在床前的落地窗边，凝视窗外灰蒙蒙的景色。
街道上拥挤着领取物资的长队，好在贝丹的天国将几块大陆拼了起来，大大减小了卯兔镇的压力。
不然他们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活下来。
现在人类暂且苟在天国里，等待着前往白银之庭。
至于天国之外，索尔应该是找安帕算账去了。
前者的话，还不知道“新衣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就算成功，那么前往白银之庭的方法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后者，战况尚且不明朗，就算如索尔所说黄金神性能够重创安帕，但牠说到底也并非本尊，索尔到底能不能击败牠也还两说。
从现在开始，他们每向前走一步，都是未知的新世界。
秦尚远看着卯兔镇中涌动的人潮，忽然觉得很沉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背起了一座大山。
夏守临死前将责任托付给了他，于是所有人不管资历新老，都将他视若神明。
他们相信他能带领这最后的五千万人找到新的希望。
相信他能够保存文明的火种，从那些高位存在的博弈中拼杀出一条路来。
可他说到底其实也才不过是个大二的学生，虽然归档了秦厌和秦翟的记忆，但这依旧是属于秦尚远的灵魂。
哪怕是小满公子也从没被这么多人寄予厚望过，更何况他体内还有堕神躯这颗炸弹。
可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虽然有赶鸭子上架的嫌疑，但责任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就得扛起来。
不行也得行。
人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呆愣着看了半小时后，直到手中的烟灰燃长到断掉，秦尚远才恍惚低头，凝视手中摩挲的斑斓佛珠。
那串佛珠由不同材质的珠子串联起来，在他手中氤氲着一股奇异的温暖。
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喜欢摸出这串佛珠数数。
一、二、三、四、五......
每数一颗，都像是那个女孩在自己耳畔轻念，他的心里也能很快安定下来。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觉得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秦尚远低垂眼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佛珠说话。
“这个世界也变了很多，不止是都容市没了，就连亚欧大陆都没了......
“约束局也轮替了许多人，老头战死了，夏素月那老登也战死了。
“还有你二叔果真是个混蛋，他投靠了斯旺自己大概也变得不人不鬼了......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很多旧的人都走了，但也有新人进来，比如今天我在会议上见到的收容所新人就挺不错，叫姜韦。
“对了，我现在是校董啦，校董本来应该很有钱的，但现在有钱也没什么用了......
“我以前想要是有钱了，一定得买一辆很拉风的车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出门兜风。
“嗯，现在我觉得你那辆RS7就蛮酷的，可惜安帕那狗日的这一通搅，奥迪也没了......
“......
“苏柏，我正在试着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试着像过去的你一样，担起责任，挡在前面。
“要是我们再见，你一定会很惊讶吧？”
无人回答。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这种寂静在秦尚远的意料之中，他像往常一样灭掉香烟，收起佛珠。
打了个响指，于是声控的窗帘也缓缓合上。
做好这一切，他才深吸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矫健地从床上弹到书桌前，伸手敲了敲眉心。
下一刻，一颗暗红的颅骨悄然浮现在他手中。
空间颅骨......
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