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身形剧震,万丈龙躯在虚空中翻滚,每一片龙鳞都渗出帝血。
那混沌气流贯穿胸膛后余势未衰,竟在虚空中撕开一道横贯千里的裂痕,所过之处星辰尽数湮灭!
“这……”
龙帝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血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狂祖这一指,不仅贯穿了他的护体龙罡,更残留着一股无法无天的狂气,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妖力!
不远处,玄、白二帝亦是相顾骇然。
“这怎么可能?!楚疯子疯癫了这么多年,怎么实力不减反增?”白帝暗中传音道。
玄帝沉默不语,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
“要不……我们还是退了吧?”白帝再次传音道。
“不可!”
玄帝忽然开口,冷冷道:“我等三人联手,还制不住他一个,这要传出去,面皮何存?”
“可他……”白帝眉头紧锁。
“老夫偏不信他有这般通天彻地之能!十有八九是虚张声势,我等别再留手,倾尽全力一击,看他能不能挡住!”
龙、白二帝听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也好,那就再试他一试!”
龙帝定了定神,瀚海龙元运转,将体内狂气强行压制了下去,胸口的血洞也在飞速愈合。
三位妖帝各自站定方位,气息陡然一变。
没有多余语言,玄帝率先出手,暗金妖力奔腾浩荡,竟在头顶凝成一方古朴大印,印底刻着“玄天”二字!
这位妖族至尊手托“玄天印”,周身暗金神光层层叠叠,如万兽朝宗。
那大印缓缓旋转,每转一圈,虚空便塌陷一分,印底“玄天”二字绽放出镇压诸天的磅礴伟力。
“给我镇!”
玄帝一声断喝,携帝印攻向狂祖。
所过之处,虚空扭曲,似乎连光阴都被这方大印定住。
狂祖见状,长笑震天,不闪不避,右拳直贯苍穹!
拳锋之上不见光华,唯有真气凝聚,如古僧撞钟,朴实无华。
砰!
拳印相交,发出混沌初开般的巨响。
玄天印剧烈震颤,印底“玄天”二字明灭不定。
狂祖一拳既出,周身真气如惊涛骇浪,拳风过处虚空寸寸碎裂。他身形飘忽不定,忽左忽右,拳掌指爪变幻莫测,每一招都蕴含着撕裂天地的狂霸之意。
玄帝与他以快打快,瞬间交手十余招,忽然闷哼一声,只觉一股癫狂意韵顺着气机反噬而来,震得他五脏六腑几欲移位。
他足踏虚空,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便在此时,龙帝已至狂祖左侧。
只见他双爪虚握,竟从虚空中扯出两条水脉长河,左手“玄冥真水”冰封万物,右手“九幽弱水”消融神魂,两条长河均化作横贯星空的帝剑。
双剑合璧,同时砍向狂祖!
“来得好!”
狂祖看也不看,左手五指箕张,竟凭空抓出一柄由狂气凝聚的“乱世戈”。
戈身斑驳,似沾染万古血痕,散发无边杀意!
刷!
反手一戈,与龙帝双剑交击,发出一声震荡时空的清鸣!
一瞬间,狂气奔涌,帝剑竟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要在扭曲的时空中破碎!
龙帝心头猛跳,只觉双爪剧震,两条水脉长河险些脱手!慌忙运转龙元稳住身形,同时龙尾反抽,直扫狂祖面门。
这一记摆尾,当真搅动了诸天星辰!
龙尾过处,虚空层层坍缩,亿万星屑如飞瀑倒卷,仿佛要将整片混沌都扫入归墟。
狂祖的脸色丝毫未变,右手“乱世戈”架住龙帝双剑,左手袍袖翻卷如云,袖中真气鼓荡,凝成一道玄奥掌印,不偏不倚拍在横扫而来的龙尾上。
砰!
龙尾如击天鼓,发出沉闷巨响。
龙帝只觉一股癫狂巨力顺着尾椎逆冲而上,整条龙脊瞬间麻木,万丈龙躯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便在此时,狂祖身前虚空无声绽裂!
亿万劫光如星辉瀚海倾泻而至,每一道皆映照诸天寂灭之象——正是白帝全力发动的“空寂无相劫”。
与此同时,玄帝也已稳住身形,暗金帝袍猎猎鼓荡,双掌横推间“玄天印”再度祭起。
这一次,印底“玄天”二字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印身迎风便长,化作遮天蔽日的巍峨山岳,携着镇压万古的磅礴帝威轰然压下!
前有劫光如海,后有帝印如山,身旁更有龙帝双剑裂空——三位妖族至尊的倾力一击,将狂祖周围虚空彻底封死。
“哈哈哈——!”
狂祖纵声长笑,乱发狂舞如墨龙翻腾。
他像是越打越兴奋,足踏虚空,狂气奔涌。双掌翻飞间,武道真意沛然奔流,或拳或指,或掌或爪,每一式皆暗合天地至理。
但见左手“逆乱式”迎向玄天印,掌缘真气扭曲如螺旋;右手“破妄指”点向亿万劫光,指风过处,劫光如泡影般纷纷破灭;同时肩背微震,一股癫狂气劲自周身穴窍迸发,竟硬生生抵住龙帝袭来的双剑!
三位妖帝毁天灭地的杀招,竟被他以无上武道同时抵住!
虚空剧震,光华爆散如旭日炸裂。
狂祖傲立混沌中央,衣袂在狂澜中猎猎作响,眸中狂焰灼灼如星。
“天地不能拘,万法不能侵!尔等,能奈我何?”
长笑声中,狂祖周身狂气如天河决堤,轰然爆发!
那狂气并非寻常法力,而是凌驾于法则之上的癫狂意志。
虚空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星辰碎片如泪珠般簌簌坠落,整片混沌虚空仿佛都要重归太初。
“噗——!”
三位妖族至尊齐齐喷出帝血,血染长空。
下一刻,玄帝帝印金光黯淡,龙帝双剑齐齐崩碎,就连白帝的亿万劫光也如春雪遇阳,无声湮灭……
三帝同时被震飞千里,相顾骇然,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快走!”
白帝最先惊醒,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袖中玉符应声而碎。
但见流云卷舒,其身形已化作万点清辉,瞬息没入虚空裂缝。
“懦夫!”
玄帝怒喝一声,却见龙帝也已化作蔚蓝长虹,龙尾一摆便撕裂苍穹,头也不回地遁入混沌深处。
眼见二人先后离去,玄帝脸色铁青,显然极不甘心。
但他转头一看,发现狂祖的气息已经锁定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寒,再也没有半点犹豫,暗金帝袍翻卷如垂天之云,强行撕裂虚空,化为遁光疾驰而去……
虚空震荡,三道帝息转眼便消失,唯余星屑飘零,见证着这场惊世之战匆匆落幕。
“前辈!”白瑶远远看见,心中一急,驾驭北冥吞星来到了狂祖的身旁。
“三帝联盟已破,前辈神威盖世,何不趁势追杀玄帝,为我族报仇雪恨?”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梁言在旁听得分明,不由得眉头微蹙。
很显然,白瑶也猜到狂祖与她一族有着血脉渊源,否则以狂祖这般性情,天下间谁敢如此质问?
然而,狂祖负手立于虚空,并未回首。
“本座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此间事了,速去驾驭北冥吞星,离开此地。”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瑶唇瓣微颤,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梁言见状,立刻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多问。
“好吧……”
白瑶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重新取出那支白玉短笛,抵在唇边吹奏起来。
笛声起时如昆山玉碎,北冥吞星发出悠远长鸣,庞大身躯在虚空中缓缓掉转。
星辉流转,将三人缓缓托起,随后巨鲸尾鳍一摆,撕开重重空间壁垒,驮着他们向虚空深处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
巨鲸于混沌中遨游,星辉为舟,虚空作海。四下里混茫一片,唯有北冥吞星周身流转的亿万星辰,映照出些许微光。
鲸背上,三人默然静坐。
狂祖盘膝居中,墨发垂落如瀑,身形似古松峙岳。
白瑶居右,纤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眸光在狂祖与梁言之间流转,朱唇几度欲启,却是欲言又止。
梁言则闭目凝神,灰衫在星辉中泛着淡淡清光,与狂祖一般老僧入定。
正寂然间,狂祖身躯猛地一震!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血珠溅在星辉凝成的鲸背上,竟蚀出点点坑洼,发出“嗤嗤”轻响。
下一刻,狂祖周身气息如潮汐起伏,时而冲霄撼斗,时而萎靡欲熄,脸色则变得惨白如纸。
“前辈!你怎么了?”白瑶霍然起身,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梁言亦睁开双眼,看起来却并不意外,叹了口气道:“前辈才刚刚恢复本我,便以一己之力独斗三位妖族至尊,能将他们惊退已是极限。想必前辈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若再斗得久些,只怕便要露馅了。”
“呵呵……”
狂祖拭去唇边血迹,斜睨他一眼:“你小子修为不高,眼力倒是不差。难怪那老狗会选中你。不过你有件事情还是说错了,老夫并不是怕了他们,只因刚刚苏醒,记忆还有些混乱,需得寻个地方好好调养,之后少不了还得炮制他们。”
梁言听后微微一笑,整了整衣袍,向狂祖郑重行礼道:“晚辈梁言,多谢前辈助我破解浮生印。”
“是老狗叫你来的吧?他倒是会做人情,这普天之下,能解浮生印而又不伤你根基的,连老夫在内不超过三人。”狂祖笑道。
梁言微微颔首。
他也是此刻方知,为何以狗祖通天彻地之能,却偏要自己来寻狂祖解印。
原来这“浮生印”并非死物,早已与梁言的各种欲望交融共生。只要灵台尚有念起,心中仍存渴求,这印记便如影随形,永难消弭。
更棘手的是,此印深植真灵本源,纵使元神昏迷,亦无法动摇其分毫。
狂祖之所以能破,全因其狂气独步天下,竟能令真灵堕入癫狂之境!
当此之时,万念俱寂,诸欲皆空,浑浑噩噩如返太初,这才将“浮生印”从梁言的真灵中逼出。
而一旦“浮生印”离了真灵,要将其抹去便非难事,九祖中任意一位皆可为之。
只是狂祖行事向来恣意,不屑亲手了结此等小事,反倒借三位妖帝之力击碎浮生印,如此才显得他手段高明。
梁言虽看不清全貌,但毕竟经历了解印的过程,以他之智,大概也能猜到来龙去脉。
因此他对狂祖极为感激。
“不必谢我。”
狂祖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浑不在意道:“这世间之事,终逃不过‘因果’二字。找到我就是你的‘因’,有此因必结此果,这便是天道。”
梁言微微一笑:“晚辈受教了。”
白瑶在一旁静听了片刻,此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前辈……我该如何称呼您?”
狂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那双狂放不羁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之色。
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荒古族,是老夫当年留在妖族的血脉。你……唤我一声‘老祖’便是。”
“老祖!”
白瑶唤出这一声,眼中已泛起泪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既然您承认是我族老祖,那当年玄帝下令屠我全族之时,您为何……为何坐视不管?”
这话问得凄楚,带着积压千年的委屈与不甘。
星辉映照下,她苍白的脸庞更添几分凄美。
狂祖长叹一声,缓缓道:“非是坐视不管,而是那时……老夫已将自我封印。”
他抬眼望向茫茫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眼中竟露出一丝追悔之色。
梁言瞧得分明,心中也是暗暗惊讶。
“原来……他之所以变得那般怯弱胆小,是因为他把自己给封印了!”
“莫非当年发生了什么极为惨烈的事情,让狂祖不愿意面对自己?”
“不对啊……还有一个地方说不通!他刚才说龙、玄、白三帝之所以积极推动万妖大会,真实目的是想找他的血脉后代。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还要灭掉荒古族呢?”
“难道说,三位妖帝在灭掉荒古族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又发现了什么秘密,必须要用到狂祖的血脉?”
……
这一刻,梁言心念电转,无数疑惑涌上心头,只觉这万妖大会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这些谜题无一例外,全部都指向狂祖。
然而,以他的修为,绝不敢冒然打听一位人祖的秘密,只能在自己内心默默推演。
沉寂的气氛持续了片刻,梁言忽然开口:“晚辈斗胆一问,前辈现在打算去往何处?”
狂祖目光悠远,淡淡道:“去木族,老夫要借木族圣地疗伤。”
梁言听后心中一喜,当即拱手道:“晚辈也欲往木族一行,可否与前辈同行?”
狂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白瑶见状,再次吹响玉笛。北冥吞星发出悠远长鸣,尾鳍轻摆,在虚空中荡开圈圈涟漪。
巨鲸驮着三人,向着未知的远方悠悠游去。
星辉为舟,虚空作海。
永恒的混沌中,亿万星辰明灭不定,仿佛亘古不变的棋局。偶尔有破碎的世界泡影从旁掠过,映照出红尘万象的浮光掠影。
迷蒙泡影间,隐隐似有轻吟声随风远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道如渊,谁渡星河?
千秋一瞬,万古同寂,
唯见青冥,日月长歌……”
吟声渐远,终不可闻。唯有北冥吞星庞大的身影,载着三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虚空的尽头。
……
pS:第十六卷《万妖大会》至此结束,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