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歌收起了那颗珍珠,然后四下看了看,他这一上午可是有史以来在大朝会上说话最多的一次了,之前不说话是因为不需要他说什么,今天话多纯属是为了给李存宁铺路。
现在正事也干完了,大月氏和木托国彻底被大明给吃的死死的了,后面的事有李存宁和六部来操心,他只需要帮忙查缺补漏就可以了,不至于让他非要站出来干点什么。
“给我整点水喝。”路朝歌咳了两声:“说了这么多话我都渴了,早上好想吃咸了。”
“你早上吃的什么?”李朝宗示意曲灿伊去给路朝歌拿茶水:“我听说你是直接从户部那边过来的?”
“我大嫂身边的女官给我送的吃的。”路朝歌接过曲灿伊递过来的茶壶:“该说不说的,你与御膳房的厨子最近厨艺真的退步了,整的卤肉那么咸。”
“你确定那是御膳房的师傅做的?”李朝宗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御膳房的厨子嫌自己命长了?”
“难不成是你做的?”路朝歌猛的灌了一口水:“你这人不像是能做饭的主,存宁昨天在我那,存孝现在也没进宫,不是御厨做的能是谁做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大嫂动手做的?”李朝宗问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路朝歌一脸的不屑:“就她那能把咸菜弄的死难吃的主,还能卤肉?”
“真是你大嫂做的。”李朝宗说道:“我早上吃了一口就不敢吃了,她今天起的特别早,没事她就去了御膳房,然后她亲自往里面倒的咸盐。”
“狗和我大嫂不得进入御膳房你忘了是吧!”路朝歌算是明白了,今天他是遭了无妄之灾了,那女官还特意提醒自己了,说让自己少吃点垫补垫补就行,可是自己不是那浪费粮食的人,就把东西都吃了,结果就是自己遭罪了。
“你和你大嫂说去。”李朝宗说道:“你大嫂想去哪不能去,我还能拦着不成?”
“李朝宗啊李朝宗,活该你吃了那么多年的猪食。”路朝歌撇了撇嘴:“行了,我回家了,回家睡一觉,又是心情舒畅的一天,再见……”
“二叔。”见路朝歌要走,李存宁开口道:“如今盟约初步达成,是不是要在多拉一些人加入到这个联盟当中?”
“这个倒是不急。”路朝歌说道:“你现在就算是去拉人,人家也未必能加入进来,毕竟没看到切实的利益,你还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去和人家商议,甚至还要让出一定的利益,你总不能让你二叔拎着刀去和人家商量吧?等看到利益之后,不需要你去请他们,他们会自己贱嗖嗖的凑过来,到时候想怎么拿捏还不是你说的算?”
“主动权无论如何,必须紧紧抓在你的手里才行。”路朝歌继续说道:“大月氏和木托国情况不同,他们是大明的藩属,而且是最早的加盟国,让出一些利益无可厚非,但是后来者的待遇肯定不能超过他们,要让他们有一种吃到了最大的红利,这样才能让其他人感觉,越早加入利益越大,他们就会明白其中厉害了。”
李存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那若是有些小国想要加入,却又担心被我们吞并,该如何是好?”
“那就让他们担心去。”路朝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世上哪有既要又要的好事?想跟着大明吃肉,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记住,宁缺毋滥。与其费心费力去拉拢那些摇摆不定的,不如先把大月氏和木托国这两块招牌立起来。等他们尝到甜头了,自然会有更多人求着上门。”
他说着又灌了一口水,咂咂嘴道:“再说了,你以为那些小国真就那么老实?他们不过是在观望罢了。等大月氏的商队满载而归,木托国的粮仓堆满粮食,你看他们急不急。”
李朝宗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道:“你二叔这话糙理不糙。存宁,治国之道,有时候就是要懂得拿捏分寸。太急了显得我们求着他们,太缓了又显得我们不够诚意。如今这个火候正好。”
“现在的付出都是未来更好的拿回来。”路朝歌挑了挑眉:“治理冀州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最开始都是朝廷不停的掏钱掏钱,可这钱你不也是掏的心甘情愿吗?”
“我明白了。”李存宁说道:“二叔,若是西域那边有什么问题我弄不明白,还要请您多多帮忙。”
“废话,我能不管你吗?”路朝歌说道:“你小子放心大胆的干,出了事我给你顶回去,你二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解决问题的本事大了去了。”
“朝歌,你说这匪患,早晚能处理干净吧!”李朝宗看向路朝歌:“等真把人都解决干净了,到时候人家让你撤军,你怎么应对啊?”
“你看看他像不像土匪?”路朝歌指了指杨延昭,又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夏侯闻叔:“你看看他们像不像土匪?”
“果然,说你损一点也没错。”李朝宗笑着说道:“看来,你把该想的都想清楚了。”
“废话,我能不想清楚吗?”路朝歌说道:“土匪,我也可以养的,就他们的贵族能养,我就不能养了?土匪什么手清理干净,还不是我们自己说的算?”
路朝歌把空茶壶往曲灿伊手里一塞,打了个哈欠:“行了,这些道理你慢慢悟。我得回去补个觉,这一上午说得我口干舌燥,还得消化你娘那齁死人的卤肉。”
他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李存宁眨眨眼:“对了,下次你娘再下厨,记得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好找个借口溜出宫去。”
李存宁忍俊不禁:“二叔放心,我一定提前报信。”
路朝歌这才满意地挥挥手,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这就是站在大明权力巅峰的王爷,一个能随意改变自己的王爷,办正事的时候他是一个可靠的人,闲下来他又是一个有趣的人,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散朝吧!”李朝宗挥了挥手。
待众人走远,李朝宗才对李存宁正色道:“你二叔虽然说话随意,但句句在理。这盟约之事,确实急不得。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与大月氏和木托国的合作落到实处,让其他各国亲眼见到好处。”
“儿子明白。”李存宁躬身道:“只是我担心,若是有大国也想来分一杯羹,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大国?”李朝宗不屑的笑了起来:“他们再大,大的过我大明?他们再大?打的过我大明?他们再大?有一个像你二叔这样的人吗?”
殿外的阳光正好,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台阶上。路朝歌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宫门外,但他那番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的话语,却久久回荡在李存宁心中。
这一刻,少年太子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父亲总是说,有二叔在,大明就永远有一根定海神针。
而此刻的路朝歌,正悠哉游哉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待会要让厨子做几个清淡小菜,好好安抚一下被大嫂厨艺摧残的胃。
至于朝堂上那些纷繁复杂的盟约事务?他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沿着主街往家里走,路朝歌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终于让他找了一个卖针线的小摊。
“这红绳给我来一段。”路朝歌指着放在眼前的红绳说道:“你这个红绳结实不结实?”
“王爷。”摊主抬头看到路朝歌:“您放心,不结实你回来掀了我的摊子,您要这东西做什么?”
“穿珍珠啊!”路朝歌拿出那个珍珠,炫耀的在摊贩面前晃了晃:“看看我这珍珠的品相,是不是最好的?”
“您能拿出来炫耀的东西,肯定都是顶好的。”摊贩看了一眼珍珠:“您这是要送给王妃?”
“那当然了。”路朝歌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不送我媳妇我送给谁?是不是特别适合我媳妇?”
“是是是,您说是肯定就是。”摊贩给路朝歌截了一节红线:“您是现在穿上,还是回了王府在穿上?”
路朝歌接过红线,直接就穿了过去,然后随意的打了个结:“送我得了,你也不好意思要钱吧?”
“看您说的,一段红线而已。”摊主笑着说道:“您就是把我这摊子都拿走,我也不要你钱。”
“谢了。”路朝歌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在长安城,路朝歌其实干什么都不用花钱,小商小贩的,都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送给路朝歌一些,能让路朝歌用的东西,以后别人买的时候,就说上那么一句,这东西王爷都用,那可比别人说一万句都顶用。
就这么一路往家里走,还没到家就看见了谢灵韵几人,当然其中还有自己的夫人。
“媳妇……”路朝歌举着手里的珍珠跑到了周静姝面前:“看看这颗珍珠怎么样?”
“见过王爷。”裴锦舒、李素娴俯身行礼。
“一家人,别那么客气。”路朝歌摆了摆手。
“这珍珠怎么这么眼熟呢?”谢灵韵看着路朝歌手里的珍珠:“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老爷们冠冕上的那颗被我抠下来了。”路朝歌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媳妇,我给你带上。”
“这么多人呢!”周静姝瞪了路朝歌一眼。
“合法的。”路朝歌笑着说道:“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官府还有文书备案呢!”
“你看看你这张嘴。”谢灵韵拍了路朝歌的肩膀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路朝歌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是给我媳妇送东西,又不是给外面养的见不得人的女人送,我有什么可怕的,我路朝歌疼媳妇大明谁不知道。”
说着,就绕到了周静姝身后,将珍珠给她戴在了脖子上:“真好看,果然只有这种品质的珍珠,才能配的上我媳妇。”
“好了好了,我都带上了。”周静姝轻笑着握着路朝歌的双手:“现在回家睡觉吧!一晚上都没睡觉了,厨房有我叫人给你准备的午饭,吃了午饭就好好睡一觉。”
“还是我媳妇对我最好了。”路朝歌笑着说道:“大嫂,说到吃的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没事去御膳房干什么?你和我大哥有仇还是怎么着?他都忍了你七年了,好不容易不用忍了,你还祸害他?你可真行。”
“啪”的一声,路朝歌的脑门挨了一下。
“姓谢的,你打我干什么?”路朝歌捂着脑门。
“打你都是轻的。”谢灵韵白了路朝歌一眼:“有你这么和大嫂说话的吗?”
“你还怨我?”路朝歌揉了揉脑门:“你自己做饭什么水平你心里没数啊?那御膳房就差写上谢灵韵和狗禁止入内了,你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
“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谢灵韵也是被路朝歌气笑了,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平时玩笑开多了,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没必要真生气。
“别动……”路朝歌把手塞到耳朵里:“大明惯例,掏耳朵的时候不能动手。”
谢灵韵被他这无赖样逗得哭笑不得,只得收回手,道:“就你歪理多。”
路朝歌得意地挑了挑眉,转向周静姝道:“媳妇,你是没尝到那卤肉,齁得我到现在还渴着呢!还是你贴心,知道给我准备午饭。”
周静姝温柔地替他理了理衣领,轻声道:“快回去用膳吧,我特意让厨房炖了百合莲子汤,清热去火。”
“得令!”路朝歌笑嘻嘻地应了声,又冲谢灵韵做了个鬼脸,“大嫂,看在静姝的面子上,今天就不跟你计较打我的事了。不过,你以后千万别再进厨房了,今天也就是我大哥跟我说了,要不然今天的御膳房倒了霉了。”
说罢,不等谢灵韵反应,转身就溜了。
“这个朝歌!”谢灵韵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道,“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他不就是这样嘛!”周静姝笑着说道:“从你认识他开始,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有点正经样,他什么时候不是如此,和我刚接触的时候也是这样,时间长了熟悉了,也就暴露本性了,不过好在我扛得住。”
“二婶,您扛不住也要扛啊!”李存孝笑着说道:“就我二叔这性子,一般人还真降不住他。”
周静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存孝,你现在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对待妻子你应该多学学你二叔,虽然平时看着无赖了一些,但终究是有什么都想着我的,不管是好吃的好玩的亦或者是珠宝首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你以后也要这么对裴姑娘和李姑娘才是。”
周静姝的话,让裴锦舒和李素娴闹了个大红脸。
“二婶说的是。”李存孝笑着应道。
“阿孝,我那边来了几匹好马。”路朝歌去而复返:“是西域那边送过来的,你有时间去挑一匹。”
“我可不去西域。”李存孝立刻就明白了路朝歌想干什么,不就是西域那个马场,想让他去看看嘛!
“爱去不去。”路朝歌倒是无所谓,他也就是提那么一嘴,若是李存孝想去,就让他去就是了。
“对了,锦舒,这次回去之后,多关注一下泉州那边。”路朝歌提醒道:“也许,你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宇凡已经往那边去了,接下来的半年甚至一年时间,你都有机会发现惊喜,别错过了机会。”
既然已经确定裴锦舒会嫁入王府,那该给的好处路朝歌绝对不会吝啬,反正这些最后也都李存孝的,他有什么可心疼的,更何况也能好好看看裴锦舒的能力,以前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现在能看到的是现在的。
“素娴,若是你们李家对泉州有兴趣,也可以叫人盯着点。”路朝歌看向了李素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家族方面还是可以插一手的,至于到底插不插手,让你们家中长辈自己就决定。”
路朝歌的为人处世就是如此,在有限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一碗水端平,不会说为了谁去苛待了某个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路朝歌从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