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人知晓他的名字,但他的确在谪仙城修建之前,为人族的存活而战,在那一场漫长的人族存活之争中,他如一颗流星般闪耀出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世之工匠为了彰显其存在,特意在二十四位兵家大修前单独塑其雕像。”
老者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假,特意指了指一处被围禁起来的风化石碑,那石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但却玄乎其玄地记录了这件事。
“竟然有这等奇事。”
叶芷罗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敬畏和尊重,先辈筚路蓝缕,一路走到今天的确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谪仙城能够容纳万族的根本所在,在那个上古混乱的时代,人族的坚韧之志永存延续,只可惜,很多东西都会随时间而变化……纵然是我家主人,也无法改变……”老者叹息一声,侧目见顾余生始终一言不发,连忙止住话题,“余道友,前方是谪仙城的古城遗迹,也是谪仙城最开始的模样。”
“嗯。”顾余生微微颔首,面色平静,他走到最高处的台阶时,忍不住回头,穿过那涌动的人群,看向那夕阳下照拂的那一尊石像,斜阳垂落之间,余晖落在石像的头颅面庞,恍恍惚惚间,他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它如同入定的古人,失去了灵魂,自然也无法塑造五官。
可当顾余生与无面的石像相对的刹那,他只觉自己的本命瓶剧烈的晃动一下,上面沉寂了许久的时间之纹骤然明亮,化作一缕缕金色的魂光,欲飞向那一尊石像。
觉察到惊异,顾余生连忙收回目光,将心中的种种异象压下,那一尊石像之异,他决定待人潮离去,夜深之时再来探寻。
“嘶,这是……”
叶芷罗惊奇的声音惊动顾余生,他转身看向前方,才发现他们刚才拾阶而上,此刻正站在谪仙城最初的城墙之上,城阙由无数大石堆砌而成,粗犷的城墙上,有无数利爪击痕,这些击痕显然是上古凶兽,猛兽留下,许多地方已然残缺不全,变成了残垣断壁,风化的城墙在夕阳的光影里,充满了岁月的苍古之感。
前来的人族修士看见这一幕,无不感慨上古时期人族生存之艰难,而即便是其他族的修士,在看见这些上古遗迹后,也不得不收起对人族的轻视。
毕竟在那个荒芜的时代,人族都生存下来了,现在自然也不畏惧任何威胁。
尤其是金蟾妖圣,魔皇血煞这等原本就对人族充满敌意的存在,他们在进入到谪仙城古迹后,脸上的傲然收敛了许多。
万载岁月,斗转星移,期间不知道有多少种族消失,又有多少王朝被掩埋,都成云烟,可人族长存,已然化作天地浩然之气。
强者虽狂,心智亦非凡人。
顾余生行走在古老的城墙上,感受岁月斑驳的力量,神海之中,时间的金纹一直处于活跃状态,驻守在城墙上的谪仙城府兵,身姿挺拔,与城墙上石塑的雕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虽然如今的谪仙城已经完全被不同的世家和势力掌控,但依旧存续着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守护精神,顾余生从这些府兵平望远处的目光之中,感受到非凡的意志,那些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有志之士,重新变得清晰。
走过长长的城楼,让每一个受邀的修士都感受到人族经历过的非凡岁月,进入到古城中心,一座座下石上玉的古建筑林立在城阙中间,神圣而庄重。
“欢迎来到谪仙酒会,入此城者,暂解其兵,暂封其脉,请诸位遵守。”洪亮苍古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名背剑的老者立于高楼之上,宛若一座剑山,随着他的声音飘荡,古城内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任何进入到这里的修士,身上的灵气和血脉波动,尽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封印在体内。
须臾间,周围引来强烈的骚动,也有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早已习以为常,刻意表现得镇定而特立独行,顾余生身旁的叶芷罗,包括洛凌生身边的侍从老者,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归于平凡,使得每个人都变成了‘凡人’。
“哼!人族的规矩,本座凭什么要遵守?”
魔皇血煞狂傲一笑,掐了个诀,试图逆转和保持自己的实力,但数息之后,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身上的魔气如同墨汁被吸附,没入体内,身上缠绕的煞气也消失无踪,露出他本来的模样,容貌丑陋。
金蟾妖圣虽然没有明面反对,却也暗中运转妖力和上古灵脉之力抵抗,可惜强如十三境巅峰,依旧无法改变,他虽然保持人形,但面容如蟾,好似戴了个蛙头套。
众人形体皆变,就连伪装的叶芷罗,身躯也渐渐‘木化’,附身于灵藕的她,几乎显露出圆形,她焦急地看一眼顾余生,刚要说话,却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灵力从手臂传来,目光下移,发现顾余生的一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这小子!
叶芷罗心绪复杂,都什么时候了,他倒想是个羞涩的女子,贞烈得很,可当澎湃的灵力让她将要木化的躯体维持住,她又暗自心惊:这里的所有人,就连妖圣魔皇都无法施展神通,偏偏顾余生不受其影响,着实古怪。
莫非……
叶芷罗连忙收回目光,看向高楼处的那一道身影:“那位前辈是?”
“背剑人。”一旁的老者面色恭敬,“谪仙城的守护者。”
“背剑人!”
叶芷罗惊呼,下意识看顾余生一眼,虽然她知道不同的地域,都有一位守护者,可当有另外一位背剑人出现时,这种时间交错,新辈老辈的划时代见面,她亦变成了见证者。
只是,她总觉得那位气息神秘的背剑人,与顾余生有几分不同,以她的阅历,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顾余生隔空凝望着玉楼上的尊影,隔着千丈距离,对方的面庞和身影格外清晰,因为在他眼里,那位‘背剑人’并非是一位前辈,而是一把剑附灵所化。
他虽以人形存在,却早已灵魂碎裂,将意志铸于剑,以人身存在。
当目光交织的刹那,顾余生从那位前辈的身上,感受到来自于上古的守护与杀伐之意,这两种剑意,正是他修炼所得。
背剑人之间,竟然存在共性。
唯一的不同,是一者已逝,一者尚生。
两人的目光交织,好似逆转时空后的传承者精神交流,剑意风暴在天地间弥漫,无法被任何外人所知,这种奇特的剑意,正是封印所有人修为的压倒性力量,他藏于葫芦内的剑,剑灵葬花不出而沉睡,必也是因为那位背剑人的存在。
他立于高楼。
如同万古长存之剑,默默守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