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叶芷罗本来想要以密语开口询问顾余生为何不受影响,但刚一说话,却发现连传音入密都失效了。
“所有人都这样。”一旁的老者并不在意叶芷罗的尴尬,不敢抬头直视那一尊站在高楼上的身影,“那位前辈是时沙之地万年来仅存的一道不灭意志,生前早已超越大乘境的存在,是保护谪仙城万年来平安的定海神针。”
“超越大乘境的存在!”叶芷罗声音颤抖, 但她悄然看一眼顾余生,压低声音,“那这位前辈没有传人吗?”
“每一位背剑人的名字,都要镌刻在人皇庙供奉的天道碑上,自从人皇庙消失之后,世间再无真正的背剑人。”老者叹息一声,“这位前辈不是不想自己的衣钵传承,而是不能……”
“可人皇庙,已经消失了近三千年。”
叶芷罗神色古怪,如果老者说的是真的,那顾余生和秦酒,又该如何算?那他们岂不是不算背剑人?
顾余生神色平静,他虽然同样有疑虑,可在意的却是老者提到的天道碑,当初他逆流时光时,在神秘之境遇见那一块天地浩瀚的巨碑,一时心痒,在神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莫非那就是天道碑?
“不错,所以太乙的背剑人,大多都寿终正寝了。”老者一脸遗憾,“这也是太乙大世秩序崩坏的原由之一,不过我听说神弃之地,有新的背剑人出现,虽然其修为远不如其他位面的背剑人,但诸天各大势力,倒也承认了他的身份。”
“神弃之地难道有天道碑?”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毕竟神弃之地,有太多未解之谜,我也未曾去过,前年更有神碑显于神弃之地,或许天道碑真的在神弃之地吧。”说话间,老者已将顾余生和叶芷罗带到了一处古老的石门前,朝顾余生拱了拱手,“余公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家主人有交代,在酒会之中凡有困难和拮据之处,皆可报其名,还请公子不要忘了你们的君子约定。”
“多谢,在下明白。”
顾余生还了一礼,朝石门走去。
“余生,看来你混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咱们走的这一道门,人明显比其他人要少。”
叶芷罗警惕地看一眼石门,发现只是分流之门,悄然松一口气,又有些酸溜溜的。
顾余生亦以强大的神识扫过周围的每一处,发现只有一些维持秩序的暗卫之后,才迈步向前:“叶师叔,多谢为我嘴替……解了我心中之惑。”
“可我心中疑惑反倒多了。”叶芷罗回头看一眼身后,“师侄,恕我冒昧,按照方才那人所说,你师尊秦酒背剑人的身份恐怕也……”
“但三大圣地,灵阁等都从未质疑过。”
顾余生已与师尊分别多年,夜深之时,常常念之,相较于背剑人这个身份,顾余生对秦酒的尊重,完全是纯粹的师恩。
叶芷罗是个极具智慧的女人,她当然不想让顾余生有任何的不愉快,只是她皱着眉头,神色忧虑,“师侄,非我多心,只是我踏入这片区域之后,心里不踏实,心中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其实顾余生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叶芷罗亦有畏惧,他身为男子汉,只能将内心的不安压下,说道:“师叔勿忧,若有不妥,见机行事。”
“咯咯咯……当年青萍走出的少年,如今已然成为参天大树了。”叶芷罗脸上露出一抹妩媚,“也怪不得当初云裳师妹对你关爱有加,七秀坊这十年间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没有另眼看人……咦,师侄,你看……前方的古物,有些特别……倒像是……与现实完美融合的小洞天。”
顾余生灵目浮动,眉毛微微一挑,神色闪过刹那古怪,他的神海世界,一幅奇特的画卷翻涌不定,正是青云门念红尘师叔给他的那一幅千山解酒图,眼前之景,与千山解酒图有七八分相似。
想到这,顾余生不由地加快脚步。
夕阳最后一抹红霞落尽天边,当顾余生走进群玉阁楼之时,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一步之间,仿佛换了人间,入目处,琼楼玉宇,云仙雾绕,灵气充沛,仙鹤飞空,星空璀璨,百花绽放,灵池氤氲,星楼若隐若现。
眼前之景,正如当年误闯的千山解酒图内太虚幻境,只是细节之处,略有不同。
“天呐,谪仙城内竟有如此仙境!”叶芷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她暗自伸出一根手指去触摸旁边的玉柱雕栏,“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我已经闻到了不同的酒香。”顾余生一脸享受,走到一处灵酒泉处,本欲斟饮琼浆,目光落在一旁的酒坛上,只见酒坛上写着‘红桂’二字,在谪仙城忘仙居内最好的酒,在这里没有资格入酒泉。
但顾余生并不在意,他取来两个玉杯,先给叶芷罗倒满,再自己取饮,慢慢品尝。
叶芷罗对酒虽然知道不少,却不似顾余生这样年少就醉于酒,她看一眼杯中酒,奇道:“为何先饮这个?此酒虽妙,算不得最好,我能感受到酒泉之内的酒,对你我这样的修为,也大有裨益。”
“前些日子我初到时沙时遇见几位初行大道的朋友。”顾余生满饮一杯,取出腰间的灵葫芦,往里面盛装了一些红桂酒,“若是以后有机会见面,让他们也尝一尝。”
“何不取井中酒?”
“机缘福浅,过犹不及。”
顾余生淡然一笑,并未取太多酒,把酒葫芦重新挂在腰间,换盏取井中酒再饮,行转之间,并不贪杯留恋,一旁的叶芷罗默默跟随,只觉这里的主人,应该是顾余生,而非他人。
随着顾余生游廊前行,此间洞天渐有他人闯入,这些人看见氤氲之泉,尽皆天下美酒,蕴藏浓郁灵气,无不躁动雀跃,狂饮之间,暗自取葫藏纳。
好在这井中酒,好似永取不尽,后来者贪婪之心渐起,争执之事时有发生。
这般景象,让叶芷罗也渐渐冷静下来,她悄声道:“余生,这谪仙酒会,非三位城主所置,恐另有其人,这场面如仙家尊觞,不似凡间。”
“既来之,则安之。”顾余生目光打量着杯中酒,又看了看徐徐而来的强者为美酒珍馐而争得面红耳赤,微微摇头,意味深长道,“师叔,此间之物,不可贪之。”
“我倒也想多饮几杯,然我这躯体……不承于物。”叶芷罗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余生,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似乎不一样。”
顾余生微微点头,事实上,他一进入到这里,就已感知到异常,尤其是神海之中的时间之纹,正不断地跳跃着,而且他敏锐地注意到井中美酒,其实是岁月长河之水,这些人饮之一二,倒也无事,若又取又拿,待出了洞天,终究竹篮打水,反倒更有可能饮其过度,忘记此间之事,如饮孟婆水。
“三日酒会,兴许只在一夜之间,不过这一次聚集时沙之地如此之多的强者,必定有大事发生,静待即可。”
顾余生和叶芷罗一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盘坐,运转功法,将浓郁的天地灵气纳为己用,灵酒入腹终是虚,但此间的灵气入体,却是极为难得的修炼机会。
叶芷罗见顾余生如此勤奋,她微微一笑,暗自以手掌催动灵力,化作一朵奇花,使得周围的人无法打扰顾余生,她自盘坐,观众修士之争斗,如同闹市一般,谁说修行者斩断尘缘和七情六欲,心中三贼贪嗔痴,随着修为越强而越强。
反倒一旁的顾余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修行者所具备的心无旁骛,不假外物。
此子心性……果然非凡。
叶芷罗暗忖之间,忽然若有所感,她悄然抬起头,只见云雾缭绕的天空,好似有一道云影立踞,正默默注视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