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神的面容,每一个殷族人都非常熟悉,如今的殷寿,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浮想、观摩,就更为熟悉。
神之面容,或者说神之脸,都是都是庄重而无表情的,可能是造像之人刻意为之,也可能神本来就是这样子,这已经没人可考证。
但是眼前这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不怒也不喜的姆神之脸,在萤火之下,却有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在祂的双眼之下,有两条无比清晰的长条状的痕迹,就像是娃娃哭久了在脸上留下的泪痕一样。
“祂是哭了吗?”见葫芦头不作声,殷寿第二次问道。
“无它乎,宝相庄严,方士不敢妄言。”葫芦头单手朝着三具神像作揖,将自己的面容埋入阴影之中。
“祂为什么会哭呢?”殷寿不管,继续发问。
葫芦头只好再次默不作声。
殷寿的头嗡的一声,又开始作响,接着是鼓点般的剧痛。
“方士请慢走,寿……寿有事相求……”殷寿的声音苦不堪言。
葫芦头则是淡淡地,不带任何情感,“寿居士,有事请讲。”
殷寿几乎有些站不稳,“我……我……不……不……人……人为何会头痛?”
葫芦头目光中仿佛带着无限怜悯,“寿居士,医人本道可不会,但是我们修行之人,讲究的是气息畅通,一般哪里痛,说明那个地方有拥堵,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堵在了那里。”
殷寿强忍着剧痛,“是……什么?”
“脑中的东西,多半是念头吧,好念头就像活水,不停流动,坏念头就像死水,慢慢沉沦,成为泥潭沼泽。”
“那……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有也是有,但是那是我们修行之人的办法,寿居士恐怕……”
“方士请讲。”
“这……”葫芦头面露难色。
“好……好方士,请……请救我。”殷寿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苦苦哀求。
葫芦头皱皱眉,再度单手作揖,“无它乎,今日我就告诉寿居士其中秘辛,其实想要气机通畅很简单,那就是请那些坏念头坏东西自行离开。”
“自行……离开?”
殷寿的眉头皱得比葫芦头还深,索性坐到了地上。
葫芦头及时解释道,“无非就是心里在摇摆,脑中有犹豫,执着是病,执着是病,要么不想,想了就要立即去做。”
“可……可要是做错了怎么办?”
你别说,葫芦头的话好像有些作用,殷寿这会儿又觉得缓和了一些。
单音子葫芦头的面孔陡然变了,变得好像刚才殷寿看到的那尊姆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不怒也不喜,他伸出唯一的一只手朝上方指了指。
“寿居士难道你忘了吗?黄羊开卷,三印运启,信者得赎,命途新立……”
殷寿一下愣住了,但还是很快将后面几句接了下去,“福日光临,恩典达及,伊门永续,寿泽无极……”
……
葫芦头念完那句经,便消失在大殿的一角,殷寿坐在原地,想了又想,觉得葫芦头的话很有道理,想了就要去做,所以他独自起身,摸到了化阳观的后院,也就是陆然那两间小屋的面前。
说来也是玄妙,这会儿他的头脑果然越来越清爽,也基本不大感觉到多少痛楚。
或许就是因为本来的计划是明日再去找陆然,改成了立即去找,成全了念想,这念想自然而然就如同老方士所说的那样,选择了“自行离开”。
越是这样想,殷寿的思路越是清爽,所以他在院子里站立了不大会儿,便上前敲了敲陆然家的房门。
此时应该已是深夜,但是里屋还亮着灯,果然不大时有人提着油灯来开门,正是陆然。
“欸,怎么是你?”陆然的脸上,一半真困意,一半假疑惑。
“我有些事找你。”有了方才的经验,殷寿说起来话也不再吞吐,借过陆然的身子就想进到房间之中。
陆然当然将他拦在门外,摆摆手道,“欸,内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呗。”
“在这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啊。”殷寿左看右看,面露焦躁。
“你等会。”陆然支吾了一声,将门关上,不多时又将门打开,殷寿看到他披了件衣服,手上拿着一把锁。
“我们去后山说。”陆然反手将自家门锁上,然后用手往后山的方向一指。
殷寿知道他这般小心,是因为屋内有个怀孕八九个月的女人,也没有多问,跟着陆然便走。
路上,他才假惺惺地关心道,“然哥儿,老婆是不是要生了。”
“啊,还早着呢。”陆然含糊道,“起码还有两三个月。”
殷寿继续套近乎,“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那是自然,到时候把殷达、殷福都叫着,把镇子上的好朋友们都叫着。”陆然故意提及了另外两人。
走不了几步,陆然领着殷寿来到一处山坡的几块乱石后,深深打了个哈欠之后,问道,“殷老板,怎么说,这么晚了上山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咯?”
殷寿这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乏力,脑袋虽然不痛了,但双脚痛得简直无法站立,他也不管了,照着一块大石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的确是有事,陆老板,还记不记得,多日前你到我家,要同我交易?”
陆然点点头,“那是自然。现在怎么个说法?殷老板这是想通了吗?但是到了今日,我恐怕凑不出来那么许多钱啊……”
殷寿摇摇头,“不不不,陆老板我不是来同你谈这场交易的,而是新的交易。”
“哦?”陆然当然装作没听明白。
“我就不兜圈子,关于那些石头我不是卖,而是想从陆然手中买。”
“哦?”陆然的声调当然变得更加疑惑。
“坦白说,我迷上了这玩意儿,想要更多,否则……否则我便会头痛,好像生了什么怪病一样。”有了葫芦头方才的暗示,殷寿说起话来,敞亮多了。
陆然吸了口气,“可是,我也并没有很多。”
“有多少我要多少。”过去的殷寿,做生意可从来没有这么爽快。
“真的?”陆然将信将疑,“那价格呢?”
“价格你尽管提。”殷寿拍拍大腿,咬牙道。
? ?又混了一周,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