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狼吞虎。”
萧清晏说道。
“齐王、长平王、豫章王，三王盟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过土鸡瓦狗，只需略施小计，便可破其联盟，真正值得忌惮的仍是外戚杨勋。
“殿下受杨勋掣肘多时，何不趁此机会，利用齐王除掉杨家这个心腹大患？”
赵王调整了下坐姿：“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萧清晏看得出来，赵王虽动了心思，但仍然不信任她。
她耐着性子说：“殿下，此事容易得很，您只需先向陛下请一道密旨，召各方诸侯讨伐齐王叛军，悄悄送往长平王和豫章王处。
“在密旨送到二王手上之前，您可以先同时稳住齐王和杨勋，再暗中向齐王示好，请他秘密入城，共诛杨勋。
“杨勋一死，再加上您的示好，以齐王的性情必定放松警惕，此时再由我二哥和长平王、豫章王内外夹击，齐王便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
赵王听得面色泛红，心口突突直跳。
他按耐住激动，迟疑：“那长平王、豫章王……”
萧清晏笑得轻松自负：“到那时，二王早已与齐王两败俱伤，有陛下站在您身后，他们是叛军还是功臣，全由您裁夺。”
赵王拊掌大笑：“妙！大妙！”
这萧家主真不愧是萧培的孙儿，简直是心生七窍，曲折深沉。
但赵王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高深，睨着萧清晏，似笑非笑。
“可本王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与齐王的诡计？”
这赵王看似弥勒佛一般，笑容可掬，很容易便给人一种憨傻好骗的感觉，可这恰恰是他心机深沉的伪装。
萧清晏淡定以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殿下手眼通天，自可以派密探去打探，清晏与齐王素无来往，我二哥在齐王帐下也是多受排挤，不受器重，这都是事实。
“萧家受杨家打压，门庭冷落，沉寂多年，我兄弟二人求的便是显赫功业，重振门楣。
“可纵然我们为齐王奔波，他也未必采纳，即使事成，这功劳也落不到我们兄弟头上，我们又何苦为齐王经营谋划，不惜豁出性命？”
这倒是真的。
齐王心道。
他态度转变，站起身，和颜悦色地道：“哎呀，萧家世代清流，风骨铮铮，本王又岂会不知呢？先前不过是萧家主开个玩笑。”
赵王拍了拍萧清晏的手臂：“今日之事本王记在心上了，此次若真能一举铲除杨勋赵王之流，本王定然在陛下面前为你兄弟二人请功。”
“多谢赵王！”萧清晏虽保持着沉稳风度，但也难免喜形于色。
待她告退，赵王叉着粗壮的腰，冷淡一笑：“少年人，终究是藏不住心事，这萧清晏虽智计过人，但比起她祖父，还是欠了些火候。”
一个跛脚文士从里间走了出来：“殿下当真相信这萧清晏的话？万一这是齐王的计谋，到时候真将人放进城来，只怕被除掉的不止是杨勋，还有……”
还有赵王自己。
赵王抚了抚唇上的胡须，沉思着：“有一点，萧清晏倒是没说错，齐王那人任人唯亲，他们兄弟为齐王卖命，一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但齐王给不了的东西，本王可不吝啬。
“本王和杨勋争了这么久，始终奈何他不得，杨勋和齐王，还是杨勋那老狐狸更为棘手，若能借此次机会将杨家一举拔除，本王将再无后顾之忧。”
冒点险也值得。
但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文鸳你的顾虑也没错，想要成事固然要冒些风险，但也要预留好后路。”
“殿下思虑周全。”
跛脚文士躬身，窗格投下的阴影与他眼底的阴翳重叠，带着对赵王的轻蔑，悄然隐没……看来，他也时候该离开了。
萧家。
萧予之和萧予若在得知萧清晏入城后，便一直提心吊胆。
天色渐深时，终于看到这侄儿全须全尾地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萧清晏：“让两位叔父担心了。”
萧予之按着胸口摆摆手。
萧予若的头发胡子被他自个儿揪得乱糟糟的，整个人满地打转：
“是很担心啊！九郎，你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怎么能在此时进城呢？
“你可知道这段时日赵王一直都派人盯着咱们萧家，一旦二郎带兵跟着齐王攻城，赵王一定会先将我们萧家满门的尸首挂到城墙上。
“我们当初留下来，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你在这时候跳进来作甚？你若出事，那我们萧家可就彻底没了指望了。”
萧予若喋喋不休，又拉扯着萧清晏一顿翻看：“赵王可有为难你？可有用刑？”
萧予之也默默地盯着萧清晏，绕老绕去。
萧清晏生怕被这两位长辈看出点什么，不动声色地躲避开。
“二位叔父不必担心，我既然敢进城来，自然是心有成算，倒是你们，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萧予若瞪眼：“离开？这时候去哪儿？”
萧予之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们不必再留在洛京了？”
“是。”萧清晏点头，看了看窗外渐渐落下来的夜幕，“齐王马上便要入京，我们也该去南郡了。”
星光低垂，火把如龙。
洛京城外十里。
齐王看向自己的小舅子，许馥。
“你确定，你派去的人真能说服赵王？”
齐王虽任人唯亲，但他也不是不知道，许馥这人时常靠不住。
许馥心虚。
那萧清晏的确是保证，一定能说服赵王打开城门，迎齐王入城，一起诛杀杨勋。
可他又哪里能确定，萧清晏就一定能说到做到？
但想到萧清晏承诺，若计策成功，就将这份大功送给他，还许给他萧家在洛京的田产。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姐夫，你就放心吧，我派去的人一定能让杨勋和赵王内讧，您和赵王同为宗室，这江山终究是姓秦，可那杨勋不过外戚，亲疏远近，赵王只要不蠢，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齐王握着马鞭，看了眼身后大军。
他联合豫章王、长平王，也是无奈之举。
倘若许馥的计谋真能成功，自己先带兵进城，杀了杨勋和赵王，那这功劳又何须与那二王共享？
齐王振臂高呼：“全军，继续前行，直抵洛京！”
队伍中，萧清煜暗暗握紧了佩剑。
九郎选择许馥劝说齐王，果真没错。
现在，就希望九郎真能说服赵王，打开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