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绪衡把那张卖身契收好,低头沉默了片刻,跟张哲明问道:
“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大椿的大伯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还不上赌债,让人在大街上给打死了。”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玉大椿的大伯是她悲剧命运的肇始者,他最终落得横尸街头的惨烈结局,虽说是咎由自取,却依旧让人唏嘘。
张哲明把桌面上散落的卷宗都收好,装在皮包里,拎在手上,环视众人;
“学弟学妹,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手头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今天就不送你们了。”
梁绪衡点点头:
“学长太客气了,今天多谢你了。”
张哲明看着梁绪衡,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绪衡,你今天真的表现得非常好,作为你的学长,我很骄傲!”
说到这里,张哲明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些话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终于,整个审判庭只剩下“自己人”了。
廖灿星将梁绪衡一把抱了起来,甚至双脚离地转了个圈:
“绪衡姐,你刚才在庭上的表现真的太帅气了,我都要被你迷倒了!”
“小灿星,你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别闹了,快放我下来!”
楚青恬笑盈盈地看着梁绪衡:
“梁律师,祝贺你初战告捷,这个案子赢得真漂亮!”
梁绪衡笑得眉眼弯弯的,然而浓重的黑眼圈却宣告着这些天来的殚精竭虑,贺础安看着他的爱人,她真的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地笑过了,有些心疼地说道:
“绪衡,恭喜你,这么多天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实话实说,这个结果对于梁绪衡来说可谓是惊喜之至,她本以为她有拿回卖身契的可能性,但是“出点血”一定是免不了的,不过只要能让大椿获得自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担惊受怕,让林桂芬捞到一些甜头也就算了。梁绪衡全然没想到不光分文不花就让那张卖身契变成了废纸,甚至林桂芬还被关进了牢房,然而最让梁绪衡震惊的还不是这些,自打她得知蓝雾的冤情之后,她就想好了,一定要帮蓝雾再打一场官司,没想到法官竟然直接宣布当年的判决作废,给了蓝雾迟到的正义,这判决简直是梁绪衡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而奇迹的当事人蓝雾显然也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始料未及,看着大家兴奋地大声庆祝,她整个人呆呆的一言不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眼前这庞大的喜悦与她毫无关系。
梁绪衡握住了蓝雾的手,眼眶早已湿润:
“谢谢你,蓝雾姐,对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琴英姐了?”
蓝雾扯了扯嘴角:
“还是叫蓝雾吧,多少年了,叫惯了。”
“蓝雾姐,咱们这次能赢全是因为你,我要替大椿好好谢谢你。”
蓝雾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蓝雾姐,你说得很好,不,是非常好!民诉法典对于证人证言采取自由心证主义,证人证言证明力之有无、可信度之大小,都是依靠法官当下的判断,蓝雾,你的证词说得真情实感,再加上你七年前的经历,这一切不光打动了法官,还唤起了他的愧疚和良知,让他能够依照法条秉公审判,咱们才能赢!将来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全都告诉大椿,她一定会非常感激你的!”
蓝雾的神情有些恍惚:
“愧……疚和……良知吗?”
“蓝雾姐,起初我还后悔请你作证来着,担心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如今回想起来,你能来作证实在是太好了!蓝雾姐,所有的伤心难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此时胡承荫一拍手掌: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今天这么大的喜事儿,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吧?走,去得意春,我请客!”
贺础安看看陈确铮,陈确铮笑而不语,贺础安忍不住调侃道:
“行行行,你阔气,你请客!”
胡承荫从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徕卡相机:
“差点忘了,这么难得的胜利时刻,怎么能不合影留念呢?”
一听这话,蓝雾马上想要退到一边去,却被梁绪衡一把拉住:
“蓝雾姐,你可是打赢这场官司的‘大功臣’,拍照怎么能没有你呢!”
大家不顾蓝雾的反对,将她簇拥在中间,拍了好几张照片,因为胶片是新换的,所以大家互相拍了个够,先是胡承荫给“三朵姐妹花”拍,接着是楚青恬给“三剑客”拍,随后梁绪衡让她给自己和蓝雾拍,廖灿星还起哄让梁绪衡挽着贺础安的手臂拍,陈确铮又接过相机给胡承荫和大家拍,他们正想着出去找一个路过的人给他们拍一张人数齐全的大合影,审判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张哲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法袍。
“太好了!绪衡,我还担心你已经走了,幸好赶上了!”
梁绪衡笑容明媚:
“学长,你来的正巧,快帮我们拍一张大合影!”
张哲明急匆匆地赶过来,显然是有话要跟梁绪衡说,可是她已经把相机塞进他手里了,他就只好先帮大家拍了相片,一连拍了几张,张哲明把相机还给梁绪衡,梁绪衡径直递给了胡承荫:
“狐狸,你给我和学长也拍一张吧!”
胡承荫心里老大不乐意,却也无法开口拒绝,只好对着两人端起相机,按下快门,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不情愿被压抑不住的嘴角所取代:
“绪衡,对不住了,相片拍不成了,相机没有胶片了。”
梁绪衡有些遗憾地说道:
“学长,这次没拍上真是可惜,不过没关系,反正咱们都在昆明,来日方长!”
张哲明自然也愿意和梁绪衡合影,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于是他开了口,让谈话步入正题:
“绪衡,我回来找你,是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