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印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岳喜成的话,也没有对牛德恩所谓的“亲民救市”方案表态,只是冷冷地问着岳喜成和牛德恩,这个方案是谁提出来的,苟正松父子又在哪儿?苟正松父子不露面,这个方案即便通过了,能实施吗?
会议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陈家印又看了牛德恩一眼,说道:“牛主任,你们那个金盾信用社,可是国家正规的金融机构,你们这样做,进行过风险评估吗?如今连田县三院欠多少外账、什么性质的外账都不清楚,就抛出这样的方案来,对企业,你是负责任的吗?”
牛德恩脸上的汗出来了,低下头,擦了几回,才低声说道:“这些,我还真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我,我,我回去后,立刻召开班子会,再认真论证一下,再认真论证一下。”
岳喜成似乎还不死心,说道:“老陈,只要能解决老百姓的事,能为政府分担忧愁,让他们担点风险,尽点社会责任,也未尝不可吗?他们能为人民着想,为政府着想,为大局稳定着想,至少出发点是不错的嘛。”
陈家印仍然没有回答岳喜成的问题,而是说了句:“一切按法规办事,按市场规律办事,什么都好说。在账目还没有弄清之前,抛出这样一个诱人的方案,而且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出去,是要干什么?牛主任,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今天下午,把你们金盾信用社的财务资料,交县纪委查办二科。”
得到信的陈建平、陈德章,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好的事,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陈家印这老小子给搅黄了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哥俩想不开,便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跑到了田县公安局办公楼门前,堵住了刚要下楼的陈家印。
陈家印看着两个醉醺醺的家伙,尴尬地笑了声,说道:“你们两个,今天不是休息吗?喝点酒,回去睡去吧,又跑到单位干啥?”陈家印的意思很明白,给他们找个借口,更找个台阶下。
没想到从极度兴奋中降温到冰点的两个家伙,借着酒劲,壮起了十分的胆子,陈德章大叫道:“姓陈的,你不也姓陈吗?对吧,也姓陈。”陈德章说到这儿,便没了词,求助式地看了陈建平一眼。
陈建平跟着陈德章的话,说道:“他,他不配姓陈,姓陈的,都是好人,他,到这儿,破坏老百姓的好事,就不是好人,就不姓陈。”说完,看了一眼渐渐围过来的干警,还有几个不知怎么溜进来的,正在大门口上访的群众。
那几个群众一听,上午得到令人振奋的回答,被田县纪委来的这几个人给否认了,一时也愤怒起来,叫道:“你们算老几啊,人家公安局领导定下来的事,为老百姓解决实际问题的大好事,你们给否定了,安的是什么心啊?”
后面又有人吆喝开了:“我认得这家伙是谁,他是王全旺他家的孙女女婿。奶奶的,王全旺当贪官,不还老百姓的钱,他就是个溜屁股沟的,照样是个贪官。你们不知道他的小出身,原来就是跟着王满仓拉架子车的,奶奶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也当上大官了。”
陈家印一下子火了,把手中的皮包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大叫一声:“你奶奶的,有种出来!”
没想到,满院子的干警和又跑过来的群众,根本不理会刚才那骂人的人了,而是高叫着:“纪委干部撒野了,纪委干部骂人了,大家都听到没有?这个人,就是田县纪委常委,查办室的主任陈家印。我们反对他,反对他插手处理我们田县公安局的事,插手处理田县三院的事,插手处理金盾信用社的事!这样一个没素质的干部,没有能力的干部,不配在纪委部门干!”整个公安局院子里,如同炸开了锅,几个人已经到了陈家印身边。
“都给我退下!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喊口号的地方。如何处理田县公安局的事,如何处理田县三院的事,如何处理金盾信用社的事,你们可以提出自己的见解,以书面形式报到我这儿。我告诉你们,喊口号、闹事,是极其错误的。陈建平、陈德章,你们两个,已经被停职了,具体处理决定,等待着公安局党委会的决定吧。”庄雪飞从楼上下来,及时制止了事态的发展。众人慢慢地向后退着,庄雪飞这才送陈家印上车,走了。
小雨依旧下着,田县公安局的院子内,如同人们做了一场美丽而短暂,刺激而疯狂的梦一样,很快便被黑灰色的雨幕所遮掩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却又实实在在地改变着一切。
楚文革例行公事般检查着保安队伍工作的情况,田县公安局这边,是主管单位,也是田县保安公司重点保证的服务对象,几个干练的年轻保安向他们的教练敬着礼,楚文革标准地还了礼,这才和他委派来的队长,走进了里面的休息室,轻轻地关上了门。那个保安小队长,递给教练楚文革一张条子。楚文革接过来,塞进布袋里,说了声:“兄弟,辛苦了,陈总那里,会有考虑的。”
趴在五楼窗户台后的杜琳琳,早已看到了楚文革的车,也收拾了一下,笑着对后勤科的几个人说道:“没戏了,我先走一会。”
有一个大姐善意地提醒着杜琳琳:“小杜,庄局刚刚发了火,要是来查岗,就不好说了,哪儿差这一会儿啊?”
另一个人伸了一下懒腰,冷冷笑了两声,说道:“我们,算老几啊,她会想起我们来。你也没有看看,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都是干啥的?一个个心怀鬼胎,又一个个人五人六,跟正人君子一样,嘿,为了那两毛钱,真是煞费苦心啊。老陈,幸亏刚才你没有下去看热闹,要是去了,说不定,你也得姓陈。”
那位大姐似乎听明白过来了,骂了声:“下去了,也得姓陈。不过,咱这陈,和他几个那陈,不是一个老祖先,呵呵。”
杜琳琳才不想在这儿和他们说废话呢,要不是她哥杜明诚和情人楚文革让她回来,关注一下公安局大院里发生的怪事,她才不愿意来上班呢。看守所那边,比这边刺激得多。
杜琳琳还没有走到楼梯口,后面已经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她,照相干嘛啊?我看,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可得防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