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可能,金文鼎觉得自己怕是出了幻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神人,一定是他忽略了什么。
那处牢门设在小院里,墙的另一边是间小屋,墙皮薄不说,还有细小孔洞能够观察牢里的情况,或许这一切都是心细的护国夫人观察得来,是自己没留意吧。
待金文鼎将账册送到护国府时,已半夜,躲开宵禁的街头,金文鼎也就留在了护国府。
宋九连夜盘算账册上的数据,半刻不停歇,这让金文鼎感叹不已。
来时的路上金文鼎大略的将账册看了一眼,并不齐全,只不过是最近两批货的数目,里头有布匹、粮草、铁矿石等,就凭着这些数目定下杨府走私的罪是可以的,但无法做为证据抓出他们背后之人。
只是金文鼎也不傻,他从定州而来,哪会看不明白杨府在做什么,送去的这些货,定是有人在养私兵,而背后是谁在养私兵,却是金文鼎不敢想的。
然而金文鼎认为不可能的事,却在清晨时被宋九查了出来。
宋九虽说对以前的事忘了不少,但她醒来后就在幽州城里行商做小商贩,又与寮军打交道,在算账上那可是刻入骨子里的能耐。
不过一夜光景,她凭着两次送货的数目,以及账目上提及的马匹数目,算出从岭南运送的货足够养活三万私兵,就是不知对方还会从其他各处再运送货物么?
然而就凭着这些零散的数目算出这些私兵数目已经是惊人的数目,毕竟整个镇南军也不过两万地方军。
宋九将估算出来的结果告诉了金文鼎,金文鼎惊愕的看着她,对护国夫人只有佩服,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要说前朝的流光帝姬名留青史,眼前这位,更该如此。
到现在,金文鼎更加坚信镇南军交给他们夫妻二人,他们都能放心了,可惜时局不稳,定有变化。
“三万私兵,上一次被咱们剿了老巢,看管了那废弃的码头,这些私商私货就不能再次及时送达,再加上杨府兄弟争家主之事的耽搁,更是会延时,这么说来,对方定有一处无人知道晓的大粮仓,里头存够至少三月有余的余粮。”
从私兵到粮仓,金文鼎的脑子也跟着灵活了起来。
果然读书人不能一味的读死书,反观关键时候不及明算科出身的人,金文鼎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他自认为自己书读得不少,也有些文臣的小手戏,然而在现实面前,却是不及护国夫人实在的。
造这么一个大粮仓,可不是小事,从筑造到常年看守,都容易被人发现,然而对方却能隐秘到如今,看来背后之人的势力当真是不小。
“两万镇南军若是再落入这些人手中,那岭南海道运输权也被他们把控,到那时天南地北的货送往何处,皆是未知。”
“这便是我来岭南后千方百计收归那些私通路权与码头的原因,如今江北商会入驻,对方走私也不敢明目张胆,算是有了五万的把控。”
“可是,还不够的,金大人在漕运司可得多上心,这账册我且留下,待收集更多的证据,来日再呈上朝堂,到那时恐怕还得金大人帮忙了。”
金文鼎已经彻底被宋九的能耐折服,她说什么他都应了,这就行礼告退,他还得匆匆赶回衙门里当值,漕运司少了一位副使,那胡商商会的人又不听他管辖,每日处理的事情可不少。
宋九见金文鼎忙于衙门的事,想了想说道:“我将幕僚阿力交给你,你将他带在身边,可信,能用,也能帮不少忙。”
金文鼎应了,只是走前,他又想到一事来,问道:“护国夫人准备怎么处置杨峰?”
宋九的确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他,此人之前要行刺任家人,要不是齐哥儿没事,杨峰早已经死在她夫君的弓箭下了。
金文鼎见宋九犹豫,这便说道:“某倒是听闻半个月后杨府有每年一度的祭祖仪式,或可将杨峰在此时放归,某再故伎重施挑拨杨家次子,此兄弟二人必会为杨家家主之位而争夺之,到那时或有机会和线索。”
金文鼎不曾看账册前,是不知杨府有铁矿场的,但如今账册上有铁矿出现,他也开始怀疑了。
“而且某发现账册上额外备注了马匹数目,但岭南马商不多,多是造船场,杨峰这么记录,多半也是在给杨府铺路,来日这些账册可用来要挟背后之人的证物,可见这两方结盟也未必牢靠。”
金文鼎的分析很到位,宋九也是认同的,既然如此,那杨府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的确是个好时机,到那时杨家族老都会在场。
且让杨峰再多活几日。
得了宋九的首肯,金文鼎这就带着阿力回衙门去了。
而护国府幕僚院里还有不少各怀心思的人,却都是宋九留着给自己故意传消息的人,除了院里核心的几人得以重用外,其他人多是以每月文章考核做为留院标准,借此也将人管制住。
杨峰被半押了半个月,心气儿算是没了,也是经历了生死的人。
直至府卫将人放归时,杨峰皆是认为自己被关押在巡检司的牢里,也不曾怀疑护国府里有私设牢房。
杨峰是府卫敲晕后带出城的。
待杨峰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醒来时,押运他的囚车摔了个稀烂,旁边水沟边还有几具穿着衙役衣裳的尸体,他猜测着多半是转移中途遇上了事,而他晕死在囚车里躲过了一劫。
杨峰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不过是宋九的一个圈套而已。
此刻的杨峰只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那一腔回去报仇的怨恨。
南郡城中,今日杨府办祭祖,一年一度,可谓是热闹非凡。
每年的这一日,杨府都会派专人在城内设下粥棚,所有过路人皆可得到浓稠的白粥一碗,来的早的同时还能吃上杨府的喜果。
可见杨府对祭祖一事极为看重,全族上下,只要排得上名的有点能耐的都得出场。
那些杨府的旁支族人,即使不能参加祭祀,也能入府吃上一顿好的,从而杨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