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已经重新穿好衣服的依万卡,这次终于看清楚了尸体的全貌。
那张曾经属于一个白人的脸孔,此刻已经完全凹陷变形,如同被重锤反复蹂躏过的烂番茄。
红的,白的,暗褐色的液体混合着碎骨,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瞬间摧毁了她的意志,胃部猛的抽搐痉挛。
她狼狈的扑向洗手池,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徐川手里拿着那支缴获的Staccato 2011,正在站在拐角的位置,关注着卫生间外面的动静。
听到身后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的眉毛有些不耐烦地蹙起。
几步走过去,从墙上的金属纸巾盒里扯下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没事的,你就当这是成为‘大公主’的代价,估计就会好受多了。”
从他嘴里的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都是嘲讽。
不过依万卡没心思去理会他的态度,接过纸巾后擦着脸上的水珠。
“谢谢……”
你别说,这方面家教还挺好。
“不客气。”
徐川紧接着回应了一句。
紧接着依万卡的身躯一颤,似乎又想起了之前的屈辱。
这荒诞的对话,让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有些怪异至极。
“我们要赶紧离开。”徐川的视线重新投向门口。
“谁也不清楚这个杀手有没有同伙。”
这时候的徐川哪里还有刚才的戾气,情绪温和的让依万卡还以为是另一个人。
这感觉有些吓人,她往后缩了缩,‘这人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徐川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我不是疯子,只要我判断你没有威胁,你会发现我很好说话的。”
扬了扬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中,她被迫摆出的那个羞辱至极的姿势,上面纤毫毕现的毛发细节让依万卡羞愤的涨红了脸。
“你,你……”
“好了,好了。”徐川迅速按灭屏幕,就像是在展示一张普通的风景照。
“放心,我不会用它威胁你的,当然只要你以后别再找雪拉的麻烦,我保证它们只会是我的私人收藏。”
依万卡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屈辱、恐惧、愤怒、还有一丝彻底认清现实的绝望,疯狂的撕扯着她的内心。
但,她还能怎么样?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腾的所有情绪。
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好……”
……
门外三具尸体还倒伏在地上,血液在他们身下汇成一片,浓郁的味道在走廊里弥漫开来。
诡异的是,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出现在附近,舞会现场激昂的音乐节奏和这条走廊似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呵……真是无妄之灾!”
徐川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惯有的嘲弄嘀咕了一句。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那个枪手绝对是冲着依万卡来的。
而能在层层安保之下精准掌握“大公主”的行踪,特勤局里有肯定内鬼,否则没办法这么准确的掌握她的行踪。
是民主党输不起的报复?还是其他什么人在浑水摸鱼?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抛到脑后。
“关我屁事。”
他无声地撇了撇嘴,注意力回到眼前。
随手掀开清洁车那块油腻腻的灰色围布,露出里面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箱体硬朗,足够塞进一个成年人。
他侧过头,嘴角勾起那个标志性的笑容,朝着脸色苍白的依万卡努了努嘴,“看看,这就是他们给你准备的VIp房间。”
依万卡的目光触及那个黑沉沉的箱子,瞳孔骤然收缩,刚才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没时间思考其他的。
这时候想想,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疯子,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人装到这个箱子里,像一件货物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混乱的夜色里。
那时候,等待她的可能是无法想象的恐怖结局。
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看向徐川的目光,混杂着劫后余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好了,别想了,咱们先出去。”
他不再废话,一把抓住依万卡的手臂,拉着她往远离喧嚣人群的后方通道走去。
这里是沃尔特.华盛顿会议中心,是一个210万平方米的会展中心,其内部大的惊人。
否则怎么容纳进两万多人开一场舞会。
徐川右手稳稳端着那支缴获的Staccato 2011,枪口微微朝下,但食指始终搭在护圈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拐角,阴影,以及可能出现威胁的位置。
左手拉着依万卡,身位靠前半步,似乎是把对方护在身后。
不过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微妙的站位,在危急关头很容易就能把人拉过来挡在身前充当肉盾。
“我记得你有一个女保镖?”
徐川警惕的看着周围,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依万卡说着话。
试图让精神高度紧张的依万卡分散些注意力,也顺便套点信息。
依万卡被他拖着走,脚步有些踉跄,喘息着回答,“是杰西卡,我让她去……”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尴尬和惊惶。
她记了起来,正是她命令杰西卡协助丽莎强行带走雪拉的这个愚蠢决定,成为了今晚整件事的导火索。
徐川点了点头,他当然清楚这件事,不过他不清楚费恩斯当时是怎么处理的,正常来讲那个女特工无论成功与否都应该返回才对。
“你是说,杰西卡她有问题?她是内鬼?”
依万卡是蠢,但并不笨,立刻就明白了徐川的意思。
徐川摇了摇头,“不确定,但几个大活人被干掉,特勤局现在还没有一丁点反应,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他顿了顿,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点“你爹可真不容易”的同情。
“这句话我说可能不合适,不过,唐尼……哦不,总统先生可能需要好好清理一下门户了。”
依万卡沉默了下来,眼神中有些复杂,她和她父亲似乎都小看了正治的危险性。
……
沃尔特.华盛顿会议中心外的寒风中,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的身影混在那些唐尼的支持者中。
他微微偏头,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透过贴在耳廓上的骨传导耳机传出。
“贼鸥已经超时了,计划可能有变。”
耳机那头似乎传来指令,他喉咙里发出两声含糊的“嗯嗯”,算是回应。
随即,他看似随意地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顺势摘下了那个几乎隐形的通讯设备,手指灵活地将其滑进口袋深处。
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屏幕泛着绿光的功能机,把一条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没有丝毫的停留,低着头转身挤出了人群。
转过两个被临时路障封锁的街角,喧嚣被甩在身后,空气骤然冷清下来。
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雪佛兰迈锐宝停在阴影里,他拉开车门钻进去。
钥匙转动,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子平稳地滑入稀疏的车流。
当经过沃尔特.华盛顿会议中心那灯火辉煌、却被重重警力包围的主入口时,他脚下极为自然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轻点了下刹车。
视线透过副驾驶的车窗,投向那片忙碌与混乱交织的区域,特勤局的黑西装、dc警局的制服、闪烁的红蓝警灯,还有隐约可见的媒体转播车天线……
‘轰……’
就在这一瞥之间,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会议中心内部隐约传来,隔着厚重的建筑结构和冬夜的寒风,音量和威力听起来都不算大。
门口的警卫以及特情局的特工立刻冲了进去,和汹涌而出的人流撞在了一起。但这微小的震荡,瞬间引爆了门外紧绷的神经!
“move! move!”
警卫和特勤局特工们脸色剧变,如同被惊动的蜂群,条件反射般拔出武器,不顾一切地逆着人流往建筑内部冲去。
尖叫声四起,混乱的人潮像决堤的洪水,从各个出口汹涌而出。
瞬间与试图冲进去的警卫撞在一起,门口顿时乱成一锅粥,推搡、叫骂、呵斥声不绝于耳。
灰色雪佛兰的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混乱。
驾驶座上的人嘴角上扬,口中喃喃低语,“呵,希望你们喜欢这件小礼物。”
……
舞池的中心位置,一团粘稠的暗红液体夹杂着破碎的人体组织和衣物碎片,呈放射状泼洒开来。
几具残缺不全的身体歪倒在血泊里,肢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其中离爆心最近的,脸上、头发上甚至糊满了令人作呕的肉块和内脏,只能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呻吟或彻底沉寂。
但比血腥更致命的是,以爆炸点为中心,一团淡黄色并且带着仿佛臭鸡蛋味道的烟雾慢慢的升腾而起。
它不像普通烟尘般迅速扩散,而是带着一种不祥的粘稠感,贴着地面缓慢地翻涌、蔓延开来,如同活物。
最先吸入烟雾的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
他们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球因缺氧和剧痛而暴突出眼眶。
口鼻大张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全场!
“毒、毒气……!”
不知是谁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来,这绝望的呼喊点燃了足以焚毁理智的恐慌。
人群彻底疯了!
刚才还在优雅旋转、举杯谈笑的两万多人,瞬间化作汹涌的、失去方向的兽群。
通往大门的路瞬间变成了修罗场,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秩序和体面。
不断地有人被推开,跌倒之后根本来不及爬起,就被后面汹涌而来的、同样惊恐万分的脚步无情地淹没。
地上很快又增添了新的扭曲躯体,不是死于毒气,而是死于人群的践踏。
到处都是绝望的哀嚎、骨骼被踩碎的脆响、此起彼伏的剧烈呛咳和呕吐声。
“救……救命……谁来……”一只手从人堆里艰难伸出的、沾满血污,五指徒劳地抓挠着空气,很快又被后面奔逃的人潮踩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
“哈……”
已经跟费恩斯汇合的徐川,疑惑的看着身后,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声爆炸所产生的震荡。
他猛地回头,投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嘴里低声的嘟囔了一句,“搞什么?”
费恩斯左手扶着耳边微型通讯器,头紧锁,正在凝神听着急促的汇报。
之后,他快步走到徐川的身前,“boss,该走了!”
“舞会上发生了自杀式袭击,有人自爆了身上的炸弹。”
萨博班已经启动,引擎发出咆哮。
徐川的眉毛挑了老高,“靠,开玩笑吧,谁这么勇?”
这要是真的,那绝对可以载入史册,跟那次双子塔不相上下。
他皱着眉,“里面没有我们的人吧?一直没看到艾伦和玛格他们。”
费恩斯的声音有些急促,“boss,韦恩先生一家人去参加另外的活动,并不在这里。”
“至于我们的人,之前我就让他们撤离了。”
徐川点了点,“那就好……”
紧接着,他差点跳了起来,脸上那种看戏的兴致却更浓了,“要不然,我现在回去看看……”
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让费恩斯的心态很难绷。
“亲爱的!”
雪拉从车里探出头,一脸不认同的看着徐川。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身边惊魂未定、蜷缩成一团的依万卡。
“你别忘了,我们还要送依万卡回去。”
“啧……”徐川嘴角撇了撇,那股混不吝的劲儿瞬间泄了大半。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身体并不情愿的坐进了车里。
妥协道,“好吧,费恩斯,我们走。”
他的语气充满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憋闷和“大好热闹看不成”的深深遗憾,仿佛错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精彩大戏。
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尖叫,猛地向前冲去。
这个时候,徐川还不知道会场里遭到的不只是自爆式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