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贾张氏指着他,手指颤抖,“你要是不赔我药钱,我明天就去院里告你!看你还怎么住下去!”
“你去。”赵爱民声音冷得如寒潭,“你尽管去,我看你是怎么说出你自己往人家门口撒辣油,还反踩自家的。”
“你——你这是逼我!”贾张氏气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像一个要爆炸的气球。
许大茂此时也插了句:“赵哥,说句公道话,你也别和老太太这么较劲,她年纪大了点,摔一跤也挺可怜。”
“可怜?”赵爱民冷笑,“你们看她可怜,我就该忍着她往我门口下夹子?涂辣油?是不是等她真把我弄进医院了,你们才觉得‘这事有点过’?”
许大茂被噎了一句,也不敢再说话,只是讪讪地低头。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院子里的灯陆续亮起,黄昏的光线与暖灯交织,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拉得斜斜的,像人的性子,谁也看不透究竟歪了几分。
赵爱民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木椅上。
他望着门前挂着的旧窗帘,那布料上有一道道洗不掉的油渍,是他过去几年自己缝缝补补留下的痕迹。忽地,他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场景,那时他才搬进这院子,贾张氏还曾笑着送来一碗糖水。
那笑,是糖的假象,如今已成毒药的根。
他冷冷一笑,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张破旧信封上,那是老友寄来的一封信,信里说要换地方了,劝他若能抽身,最好也换个清净地方,不要总被这些鸡毛蒜皮缠住。
“清净……”他自语,目光却更冷。
“我倒要看看,谁先耗得过谁。”
而夜色中,贾张氏在屋里咕哝不停,她咬着牙,捂着自己的膝盖,眼神阴沉得像水井最深处的一滩死水。
“赵爱民,你以为你赢了?哼,咱们走着瞧——”她嘶哑的声音落在空荡的房间里,如同老旧的木梁在风中发出呻吟。
而此时,四合院再次归于寂静,可这寂静之后,是更加隐秘的波澜……
这一夜,四合院阴沉压抑,月亮像是被乌云裹住的死鱼眼,散发着惨白的光,照得屋檐下那风吹起的破布帘飒飒作响,如鬼影游走。
赵爱民坐在灯下,面前是一只铁壶,壶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他的眼神落在桌角那块被岁月磕出豁口的木板上,手里不知不觉把茶杯握得发烫,眉头紧锁。
他的心静不下来。
虽然白天那场对峙他表面占了上风,可他知道,贾张氏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主。这女人擅长耍泼,更擅长用“委屈”包装“算计”。那双眼里藏着的,不是老年人的迟暮,而是多年在院子里打滚摸爬练出的毒辣。
他记得多年前刚搬进这四合院的时候,贾张氏还是能笑得合不拢嘴的。那时候院里人少,她能独揽风头,动不动就坐在门口剥着瓜子,说东家长西家短。她眼睛转得快,嘴巴更快,谁家的媳妇跟谁吵了架,哪户人家吃饭没添咸盐,她都能添油加醋地传出十个版本来。
那样的人,不怕她蛮横,就怕她蛮横之后还懂得埋雷、挖坑、种钉子。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一声尖叫从前院炸起。
“哎哟我的命哟!我的酱油呢?谁偷我酱油啦!”
是刘老太太家的媳妇——一个刚过门的年轻人,叫翠花,嗓门大,性子急,声音一出,整个院子都惊动了。
赵爱民刚抬手拉开窗帘,便听到门外嘈杂一片。翠花一边指着门口的酱油缸,一边朝着空中大呼小叫:“昨天还满满一缸,今天就剩个底儿!这不是贼是什么?”
她这话一出,邻里三三两两围了上来,议论声此起彼伏。贾张氏拄着拐杖也来了,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惊讶,反倒像是早料到了。
“我就说嘛,最近院里不太平。前些天我晾在外头的咸菜罐也少了三分之一,可我心软,就没说……啧啧,这世道啊……”
她语气里藏着怜悯,眼神却游移着朝赵爱民家门口瞟了一眼,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
赵爱民眯着眼站在门内,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明白这女人话里的弯弯绕绕,只是她没明说,他也没打算先跳出来。
可翠花是个憨直的,不等众人多说,立马就顺着贾张氏的目光看了过去,“你这话啥意思?你怀疑赵哥?”
贾张氏忙摆手:“我没说是他啊,我这不是随口一提嘛,只是嘛,院子里就属他最近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贾张氏,你少在那儿拐弯抹角的!”赵爱民终于出门,语气冷得像寒冬腊月的井水,“你要是怀疑我,明着说;你要是冤枉我,就别怪我翻旧账。”
“我没冤枉你!”贾张氏忽地挺直了腰板,脸上不再是那种装出来的可怜,“你早就对我不满,昨晚院里就你还亮灯亮得最晚,你干啥呢?偷酱油也不是第一次了!”
赵爱民眼神一沉:“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贾张氏拐杖在地上一磕,像是敲响了战鼓,“你以为你是个男人,就没人敢管你?你要真有种,就当着全院的人把你屋打开,我们看看你家有没有酱油的痕迹!”
这一下,全院人都屏住了气。
赵爱民眉头一挑,没等她再多说一句,便冷冷一笑,“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你看看。”
他说完就转身回屋,打开门,一把拉开他灶台下的木柜,将里面的酱油坛子拎了出来。坛口被一层油纸密封得严严实实,下面还有几道不规则的红绳系结,是他一贯的做法,防鼠又防潮。
“看看。”他把坛子往地上一放,声音铿锵,“开封没动过,我家的坛口每次开封我都要剪红绳,剪一绳少一圈。你倒是找找哪根剪了。”
贾张氏盯着那坛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赵爱民看得清楚,却不点破,只是冷冷问:“现在你是要赔我名声,还是赔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