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殿深处,属于赵蕊的秘室内,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几乎凝成实质,沉沉压在每一寸空间。角落堆积的空坛如同坟茔。吴韵背靠着冰冷的玄铁壁,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伸开,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半满的粗陶酒坛。他仰着头,混沌道袍的前襟被酒液和不知何时咳出的暗金色血渍浸透,黏腻地贴在胸前,勾勒出曾经强韧如今却颓唐不堪的轮廓。那双曾熔炼星辰、洞穿虚妄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浑浊的水光,失焦地投向秘室上方幽暗的穹顶,仿佛透过那层厚重的岩石,看到了流云居大殿尽头那一抹决绝远去的、燃尽他所有希望的嫁衣残红。
“……阿琪……”破碎的呓语从他苍白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浓重绝望的酒气,“别…别跟他走……求你……”
“哐当——!”
一声刺耳欲聋的炸响,粗暴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颓丧!
赵蕊站在他面前,脚下是迸溅开来的粗陶碎片和肆意横流的劣质酒浆。她胸脯剧烈起伏,纤细的身体紧绷如即将断裂的弓弦,一双杏眼死死盯着烂泥般的吴韵,那眼底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往日的狡黠或关切,而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喷薄而出的岩浆般的狂怒与怨毒!脖颈处,那片被衣领勉强遮掩的黑色魔纹仿佛活过来的毒蛇,在苍白肌肤下狰狞蠕动,散发出不祥的幽光。
“夏琪!夏琪!你眼里只有那个夏琪!”她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吴韵,“她夏琪生下来就是火灵族的圣女!万千宠爱!风光无限!我呢?!”她猛地指向自己,指尖都在颤抖,“我赵蕊是什么?一个顶着赵家姓氏、却连祖祠魂灯都只能排在末位的贱种!要不是我的母亲被迫嫁给赵元极,我才是火灵族的圣女!”
秘室内的空气被她话语中爆发的戾气搅动,温度骤降。
“你说陈冀修炼魔功?”她逼近一步,几乎要踩上吴韵垂落在地的手掌,那张曾经明艳娇俏的脸庞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癸亥石碑林!那次大会,进去的远不止你们几个!死在里面、尸骨无存的天骄还少吗?!仅仅凭着一处沾染了牡丹本源气息的血迹,一点点消散得连溯时镜都难以捕捉的驳杂魔气——那石碑林里滋生魔气本就是常事!——你就敢断定是他陈冀所为?!吴韵!”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刺骨的质问,“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不是在追查真相,你只是忘不了她!忘不了那个夏琪!哪怕她背后的夏家,参与过蓝星改造计划,手上沾满了你故土亿万生灵的血!”
巨大的痛苦猛地攥紧了吴韵的心脏,让他的身躯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混沌反噬带来的剧痛似乎又在神魂深处翻腾。
“那我呢?!”赵蕊的声音陡然拔高到一个凄厉的顶点,绝望和疯狂如同实质的黑雾在她周身弥漫,“她可以为你牺牲!她可以是你拯救苍生路上的祭品!我呢?我赵蕊为了你,可以解开蚀心罗的封印!可以动用那该死的禁忌法则!可以为你堕入万魔噬心的无间地狱!”她死死盯着吴韵那双茫然空洞、依旧映不出自己倒影的醉眼,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声音陡然淬上了万古寒冰,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吴韵!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肯睁开眼,看一看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赵蕊眼底翻腾的怨毒、不甘、以及那深入到骨髓的绝望爱恋,猛地坍缩、凝聚!她纤细的双手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抬起,十根手指的指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指甲盖上浮现出无数细密扭曲、仿佛由活物怨魂缠绕而成的血色咒文!
“情欲蚀心!偷天换日!”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气的敕令,如同九幽之下传来的魔音。
嗡!
她双手猛地在自己心口一按!一道极其妖异、闪烁着暗红与浓紫交缠光芒的法则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竟硬生生从她胸腔内被“拽”了出来!伴随着她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缕乌黑的血液。那印记甫一出现,整个秘室的空间都剧烈扭曲了一下,时光的流速仿佛变得粘稠迟滞,无数细微的、由极致的爱欲、怨憎、痴念构成的法则丝线,如同活过来的深海魔触,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了混沌道体本能逸散的稀薄防御屏障,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吴韵那颗沉浸在酒液与情殇中、千疮百孔的心脏!
“呃啊——!”
吴韵如遭万钧雷击!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回地面!那缠绕心脏的血色法则丝线疯狂钻绞,带来一种灵魂被强行剥离、扭曲、清洗的剧痛,远超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刹那间,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夏琪的影像——杏花树下初见的惊鸿一瞥,并肩斩魔时的生死相托,流云居大殿那燃尽一切希望的火红嫁衣背影……那些铭刻在骨髓里的炽热情感、绝望痛苦……如同被泼上强酸的画卷,正在被一股冰冷、蛮横、充满异样魔魅的力量,强行淡化、剥离、转移!
剧烈的挣扎中,吴韵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短暂地聚焦在了眼前那张因施法而苍白如纸、却又带着毁灭性疯狂的脸上。
一瞬间的清明。
“阿琪!”吴韵眼中爆发出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强烈的酒气和情欲法则的干扰让他产生了致命的幻觉。他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赵蕊的手臂,声音急切嘶哑,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卑微的祈求:“不要离开我!别走!”
赵蕊的身体瞬间僵直!
那一声饱含深情的“阿琪”,如同最锋利的魔刃,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卑微的希冀彻底斩得粉碎!她眼中的疯狂怨毒凝固了,随即,一种比万载玄冰更冷的死寂迅速蔓延开来,将她所有的表情冻结。
“呵……呵呵呵……”一串低低的、毫无温度的笑声从她喉间溢出,空洞得令人心寒。她看着吴韵那张因幻觉而充满“爱意”的脸,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绝伦的闹剧。
“好……好一个多情种……”赵蕊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玉石俱焚的诡异平静,眼底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纯粹的、属于蚀心罗的冰冷魔性,“这是……你逼我的。”
她周身最后一丝属于赵蕊的气息散去,血紫色的蚀心魔纹如同活物般在她裸露的脖颈、脸颊上急速蔓延、交织!那枚悬浮在她心口前的“情欲蚀心”法则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魔光!
“七情化种,万欲归流!心印——转!”
轰——!
缠绕在吴韵心脏上的亿万血色魔纹丝线猛地收紧、勒入!不再是剥离,而是狂暴的灌注与覆盖!
“噗!”吴韵再次喷出一大口混杂着暗金道血和酒液的污秽,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但在那片黑暗的深渊里,无数被强行压制、被刻意遗忘、却被蚀心魔纹精准捕捉并无限放大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海啸掀起的深海沉船,裹挟着冰冷的海水和炽烈的岩浆,狂暴地冲破了所有枷锁,狠狠撞入他的意识核心!
熔岩荒原,空间传送门扭曲崩溃的边缘。 赵蕊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在灼热扭曲的光线和扑面而来的空间风暴中显得如此渺小。她猛地回身,脸上带着一种吴韵从未见过的、近乎悲壮的惨烈笑容。下一刻,她体内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并非攻击,而是某种本源封印被强行冲破!无数道血色符文从她四肢百骸炸裂而出,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横跨天际、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虹!那血虹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悍然撞向崩溃的传送节点!巨大的冲击波将追击的萨利亚露娜震退!赵蕊染血的手抓住他,两人退入轮回圣殿……
迷雾森林深处,诡异恐怖的精灵酒馆。薄荷味的灯火摇曳,噬魂酒诱人的酒香混杂着素娥绡孢子释放的醉人花香。角落最深的阴影里,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面纱下那双眼睛,隔着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他。鬼面人将一个冰冷的、带着体温的玉简重重拍在他胸口。玉简上是古老的魔文——《暗灵逆生诀》,一部能修复他碎裂九转金丹的禁忌魔功!他甚至来不及开口,鬼面人已然融入身后的阴影,消失无踪,只留下那一点残留在玉简上、属于赵蕊的、独一无二的温热……
地狱之门,最核心的古老诅咒祭坛。 极致的阴寒几乎冻结灵魂,吴韵躺在冰冷的祭坛魔纹上,呼吸微弱,身体被幽冥紫火侵蚀得泛起死灰。同样重伤濒死的赵蕊伏在他身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撬开他冰冷的唇。人工呼吸。温热的气息带着她生命的微光渡了过来。意识模糊的间隙,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垂死蝴蝶脆弱的蝶翼,极其轻微地扫过他的脸颊。那一丝微痒的触感,在无边死寂的黑暗和蚀骨的冰冷中,却像投入油锅的火星,在他沉寂的心湖掀起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滔天巨浪……
瀛洲城,镇魔殿特使的必杀金光撕裂长空。 那金光锁死了他所有生机,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决绝地挡在了他身前!是赵蕊!她手中紧握着的本命法宝噬魂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烈黑芒!没有丝毫犹豫,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反手狠狠将噬魂珠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咔擦!”一声令人神魂俱颤的碎裂声!噬魂珠……这件与她性命交修的魔道至宝,轰然炸碎!磅礴狂暴的毁灭性能量并未四散,而是被她以自身为引,强行扭曲撕裂!一道通往未知归墟的黑暗裂口瞬间在她身前张开,狂暴的吸力瞬间将镇魔殿特使的必杀金光吞噬大半!剩余的余波狠狠撞在她背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像一片被狂风折断的落叶,软软地倒向吴韵怀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归墟深处,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冰冷刺骨的虚无之风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吴韵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又冰冷得像万年寒玉,唯有颈窝处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的呼吸,证明她还残存着一丝气息。力量在飞速流逝,能滴血重生的天煞魔体被归墟死气侵蚀得千疮百孔,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着怀中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感受着她生命之火一点点黯淡,从未有过的恐慌攥紧了他的心脏,挤压着他破碎的肺腑。“蕊儿……赵蕊!你醒醒!别睡!”他徒劳地摇晃着她,嘶哑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归墟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冰冷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眼角滚落,砸在她冰冷的额角,“我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你撑着点……”回答他的,只有归墟永恒的风声,和她越来越微弱的脉搏。那一刻,什么仙界通缉,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混沌道途,都变得毫无意义。前所未有的巨大悔恨和痛楚,如同归墟本身,将他彻底吞噬……
所有的屏障,所有的枷锁,所有的逃避,在这五道携带着无尽痛楚、牺牲与炽热的记忆洪流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轰然粉碎!
“呃啊啊啊——!!!”
吴韵猛地睁开双眼!不再是醉酒的浑浊,不再是情殇的绝望!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混沌初开,星辰炸裂!狂暴的混沌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濒临破碎的道体深处喷涌而出,将周围的酒坛碎片瞬间碾为齑粉!
他看到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是夏琪! 是赵蕊! 是那个在熔岩荒原为他炸开血虹的赵蕊!是在迷雾酒馆给他送来生机玉简的赵蕊!是地狱祭坛上睫毛扫过他脸颊的赵蕊!是在瀛洲城为他碎珠断后的赵蕊!是在归墟深处几乎死在他怀里的赵蕊!
蚀心罗转世又如何?那蚀骨的魔纹之下跳动的心脏,从未背弃过他! 他吴韵又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被整个仙界通缉、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罢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放戾气,混杂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炽热和恍然大悟的滔天怒火,如同地脉深处压抑了万载的岩浆,轰然冲垮了所有的桎梏!
“去他妈的圣女!!!去他妈的救世主!!!”吴韵猛地发出一声震碎秘室尘埃的咆哮,声浪裹挟着混沌初开的暴虐气息,“老子追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匡扶正道、拯救苍生!老子要的是砸碎这狗屁倒灶的天道枷锁!砸烂这群道貌岸然、满手血腥的畜生强加在所有人头上的命运!”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混沌熔炉,死死锁定了面前因施法过度、魔纹蔓延、气息萎靡、眼中只剩下冰冷麻木的赵蕊。
没有丝毫犹豫,吴韵猛地探身!手臂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混沌怒龙,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力量,狠狠地、决绝地一把将赵蕊那冰冷僵硬的身体拽进了自己同样冰冷、却在此刻燃起焚世怒焰的怀里!
距离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脸上蜿蜒的、尚未彻底隐去的蚀心魔纹,能感受到她因力量透支而微微的颤抖,能看到她那空洞死寂的眼底深处,因自己这突兀狂暴的举动而掀起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名为惊愕的涟漪。
“管你是什么蚀心罗转世!!”吴韵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滚烫的气息喷在赵蕊冰冷的额角,“老子还是仙界头号通缉犯呢!谁他妈比谁高贵?!”
他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焚尽过往的决绝,狠狠地、不容分说地吻上了赵蕊那因惊愕而微张、同样冰冷的唇!
不再是流云居大殿上夏琪那象征绝望的耳光。 不再是蚀心魔纹强行灌注的冰冷法则。 这是一个烙印!一个宣告!一个用灵魂之火点燃的、属于混沌与蚀心的誓约!
粗暴,狂野,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混沌特有的、包容万象又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席卷了赵蕊所有的感知!
这个吻,短暂却如同永恒。
吴韵猛地抬起头,混沌之力在他周身激荡咆哮,将秘室内残留的酒气彻底涤荡一空!他依旧紧紧箍着赵蕊纤细却僵硬的身体,那双燃烧着混沌烈焰的眼眸,直视着她那双死寂的、终于开始泛起剧烈波澜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如同混沌初开时炸响的惊雷,掷地有声:“赵蕊!老子稀罕你!老子他妈喜欢你!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子的道侣!天拦我,我撕了这天!地阻我,我踏碎这地!谁敢动你一根头发,老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轰隆! 这句话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狠狠劈开了赵蕊被冰冷魔性彻底冰封的心湖!那层厚厚的、由千年怨毒、蚀心魔纹和不被看见的痛苦铸成的坚冰,在“稀罕你”、“喜欢你”、“道侣”这几个简单粗暴、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字眼轰击下,轰然碎裂!
赵蕊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瞬间瘫软在吴韵滚烫坚实的怀抱里!
空洞死寂的杏眼,骤然瞪大!里面凝固的冰层飞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山崩海啸般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灵魂也焚烧殆尽的、迟来了太久太久的狂喜和委屈!大颗大颗滚烫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汹涌地从她眼眶中滚落,瞬间打湿了吴韵胸前的衣襟。
那不是蚀心罗的魔泪。 那是属于赵蕊!属于那个在南荒星域挣扎求生、在赵家阴影下压抑百年、拼尽全力靠近却始终被无视的灵魂,终于被看见、被接纳、被珍视后,如山洪暴发般汹涌而出的——血泪!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只能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抱住吴韵的腰背,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混沌道袍。冰冷的魔纹在她脸上急速消退融化,露出了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
秘室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只有赵蕊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在回荡,以及吴韵胸膛中那颗重新强劲搏动、如同混沌战鼓般的心跳。
数日后。 镇魔殿幽深曲折的地脉甬道深处,冰冷潮湿的空气几乎凝滞。两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掠过。吴韵周身混沌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宇宙奇点,将两人散发出的所有气息波动吞噬干净。他破碎的道体在赵蕊蚀心罗本源魔血的滋养和自身混沌道则的不断修复下,勉强稳定下来,那股因情伤而溃散的锐气和戾气,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内敛、却也更危险的锋芒所取代——那是一种为了守护而磨砺出的、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决绝。
赵蕊紧跟在他身侧,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惊人韧性的身形。她脸上那些妖异的蚀心魔纹已彻底隐去,恢复了往日的清丽,只是那双杏眼深处,沉淀着一种经历过巨大痛苦与狂喜后的、淬火般的冰冷与坚定。偶尔看向吴韵背影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炽热暖流。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魔纹丝线,如同活物般探向前方,捕捉着甬道空气中残留的、常人无法感知的驳杂能量痕迹——那是她蚀心罗本源特有的天赋,对“情毒咒”残留的感应。
“左转,第三岔口。”赵蕊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指尖的魔纹丝线微微震动,指向一条更显狭窄、石壁明显带有陈旧开凿痕迹的甬道,“能量残留在这里出现异常汇聚…混杂着一种…被强行净化的微弱怨念,和死灵血池的腥锈味很像,但更…纯粹古老。”
吴韵微微颔首,混沌感知无声地蔓延开去。甬道前方的黑暗在他“视野”中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由无数驳杂扭曲、如同被污染的数据流般的法则碎片构成。赵蕊所指的方向,那片法则碎片显得格外混乱、破碎,仿佛被一股极其强大而暴虐的力量反复冲击、撕裂过,至今仍未完全弥合。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却被混沌感知无限放大的腥甜气息,像是陈年干涸凝固的血液,又混杂着某种金属锈蚀和…难以言喻的“净化”药剂的味道。
两人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瞬间没入那条狭窄的岔道。
越往里深入,空气越是沉重粘稠,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大生物腐败的腔体内部。石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光滑、仿佛被高温熔铸又冷却后的琉璃质地,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裂痕深处隐隐透出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如同凝固的血脉。脚下踩着的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踩上去毫无声息的灰白色尘埃,像是什么东西焚烧殆尽后留下的灰烬。
“停!”吴韵猛地抬手,混沌之力形成一道无形壁障拦在赵蕊身前。
前方甬道豁然开阔,尽头处,一扇巨大的门户嵌在熔岩琉璃般的石壁中央。那门户的材质非金非石,呈现一种诡异的暗银灰色,表面像水银般缓缓流动,充满了液态金属的质感。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无数极其复杂、不断自行流动组合的符文在银灰色的表面上明灭生灭,构成一个庞大、精密、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隔绝与镇压气息的立体能量矩阵。光是注视着它,就仿佛灵魂都要被那流动的符文吸走禁锢。
“法则禁断之壁…”吴韵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凝重如铁。这门户的防御等级,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赵家禁制。强行破解,瞬间就会惊动布阵的核心存在。
“情毒咒的反应…在里面!”赵蕊指尖的魔纹丝线剧烈震颤着,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指向那流动的银灰色巨门,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沉重,“非常浓烈…成千上万…而且…有一股极强的‘源’的气息…如同心脏在搏动!”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了自己心口,仿佛那巨门之后,有什么东西在与她血脉深处的蚀心罗本源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吴韵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流动的禁断之门,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蓄势,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准备好,蕊儿。这扇门后面…恐怕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赵家真正的‘心脏’,也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暗银灰色的禁断之壁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液态金属表面流淌的符文明灭不定,散发出冻结神魂的法则威压。甬道尽头死寂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心跳声在粘稠的空气中沉闷回响。
赵蕊指尖的淡紫色魔纹丝线绷得笔直,剧烈震颤着指向巨门深处,传递来一股混杂着绝望哀嚎与冰冷恶意的磅礴“源”的气息。“那里面…是‘母体’…也是坟场…”她声音干涩,蚀心罗本源在血脉中不安地悸动,仿佛门后藏着能吞噬她的洪荒巨兽。
吴韵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混沌之刃。他并未上前蛮力试探,而是缓缓抬起那只曾拥吻赵蕊、此刻却蕴藏着撕裂一切法则力量的手掌。掌心向上,一团深邃到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微型混沌旋涡无声浮现。旋涡核心,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无数细碎的、以超越认知方式生灭流转的星辰微光,它们彼此缠绕、碰撞、湮灭,遵循着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暴烈韵律。
“跟紧我。”吴韵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决绝。话音未落,他那只托举着混沌旋涡的手,已然如同插入水银般,毫无阻滞地印上了那扇流动着禁断符文的液态金属巨门!
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只微小金属昆虫被瞬间汽化的奇异嘶鸣!液态金属门接触混沌旋涡的刹那,那精密流动、自成循环的庞大法则矩阵,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沸腾、扭曲、瓦解!暗银灰色的液态金属剧烈翻涌,试图重组、抵抗,却被混沌旋涡核心那狂暴的星辰湮灭之力死死“咬”住,如同巨兽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构成矩阵的符文链条寸寸崩解,化作纯粹的能量乱流,被那深邃的旋涡贪婪地吞噬、同化,成为混沌的一部分!
更恐怖的是,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吴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因全力操控这超越极限的法则同化而微微颤抖。他不仅仅是在破解,更是在“欺骗”!混沌之力模拟出赵天罡那独步仙界的“镇魂钉”法则气息,微妙地缠绕在自身狂暴的湮灭之力外层,如同披上了一层完美伪装的画皮。这股模拟的气息,轻柔地“安抚”着禁断之门深处连接的核心预警机制——那是属于赵天罡的一缕强大神识烙印,此刻正如同沉睡的凶兽,并未被这无声的“内部调整”惊动。
“开!”吴韵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无声无息,那厚重到足以隔绝仙尊探查的禁断之壁,如同被无形巨手拨开的粘稠水幕,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冰冷、混杂着浓重血腥、刺鼻药水、以及灵魂腐烂甜腥味的恶风,如同压抑了万年的毒气,轰然从门缝中喷涌而出!
缝隙之后,并非想象中灯火通明的实验室,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地狱般的景象。
视野骤然开阔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极高,仿佛直接凿穿了地脉。然而穹顶之上,没有岩石,只有一幅由粘稠、暗红、微微搏动的“血肉”与冰冷琉璃共同构成的、巨大到令人眩晕的倒悬星图!无数根粗如儿臂、透明琉璃打造的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深深刺入那幅血肉苍穹的不同位置。每一根琉璃管内,都流淌着猩红的液体——那是活生生的、被强行抽取的赵氏血脉!十万根?百万根?难以计数!琉璃管纵横交错,构成庞大复杂的网络,最终汇聚向穹顶中央。在那核心处,亿万道被精炼提纯的血丝,正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笔一划,缓慢而残酷地在蠕动的血肉苍穹上,勾勒、增强着一个覆盖了大半个穹顶的、散发着无尽怨毒与不祥的图腾——那正是蚀心罗的完整魔纹!
魔纹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伴随着穹顶血肉苍穹深处传出的、亿万道叠加在一起的、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那是被囚禁于此、成为“养料”的赵氏子弟,神魂被日夜抽取、炼化时发出的永恒悲鸣!
穹顶之下,这片巨大空间的四壁,同样是暗红蠕动的“血肉”与镶嵌其中的冰冷琉璃观察窗混合体。无数个如同蜂巢般的囚笼,镶嵌在血肉墙壁之中。透过琉璃窗,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禁锢的身影——有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者,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正值壮年的修士,双目赤红,徒劳地用头撞击着琉璃壁,口中发出无声的呐喊;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身体上插满了抽取血液和魂力的细管,安静得如同死去……赵家族人!无论嫡系旁支,血脉纯度达标者,皆沦为这恐怖实验室的“耗材”!一股极致冰冷、纯粹、带着浓重“净化”意味的白色雾气,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弥漫在囚笼之中,压制着他们的反抗意志,也加速着生命精华的流逝。
而整个空间的地面,则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血池!池中并非纯粹的血液,而是粘稠得如同熔浆的暗红浆液,表面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灼热而腥甜的气息。池底,无数惨白的骸骨沉沉浮浮,那些骸骨的胸腔,无一例外都被锈迹斑斑、刻满“情毒咒”的锁链贯穿缠绕!他们生前绝望的姿态被永恒定格。血池翻滚间,不时有骸骨被涌动的浆液带到池边,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向入口处,仿佛在无声控诉。
一条由某种惨白骨骼铺就、悬浮于血池上方的狭长栈桥,通往空间的最深处。
栈桥的尽头,是这片地狱的核心!
血池中央,一座由无数条剧烈挣扎、痛苦扭曲的惨白手臂骸骨堆叠托举而成的恐怖祭坛,森然矗立!祭坛之上,并非神像,而是——那具吴韵曾在赵蕊左眼倒影中惊鸿一瞥的九幽玄铁魔棺!
魔棺通体漆黑,沉重无比,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净化白光的符文锁链!这些锁链的数量,远超赵蕊“看到”的百万之数!它们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毒蛇,将魔棺死死缠绕、捆绑、勒紧!每一根锁链,都深深嵌入玄铁棺身之内,其末端仿佛扎根于血池深处那些被情毒咒贯穿的骸骨之中!锁链上流动的,并非法力,而是被强行抽取、转化、由无数赵氏子弟痛苦神魂炼化而成的“清心”之力!棺椁表面布满深深凹痕,那是赵天罡的镇魂钉强行钉入留下的印记,每一颗钉子上,都浸透了旁支子弟的鲜血,此刻仍在缓缓滴落,如同永不干涸的泪。
整个祭坛区域,空间扭曲得最为剧烈。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滔天怨念、足以蚀灭万界生灵七情六欲的恐怖意志,被那亿万条清心锁链构成的牢笼死死镇压着,如同沉睡的灭世凶兽,每一次无意识的意志波动,都让整个血池翻腾咆哮,让穹顶的血肉星图剧烈颤抖!靠近这里的琉璃囚笼内,那些被囚禁的赵氏族人,脸上的痛苦会瞬间加剧,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灵魂正在被无形的巨口啃噬!这就是赵家千年“镇魔”的真正内核——一座建立在残酷血祭、囚禁先祖、灭绝人性之上的罪恶殿堂!目的,只为榨取力量,喂养并囚禁那棺中之物!
蚀心罗的残魂!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灵魂层面的压抑,让赵蕊如坠冰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蚀心罗的本源在恐惧与愤怒中尖叫。吴韵一把攥紧她冰凉的手,混沌之力化作一股沉稳的暖流渡了过去。“稳住,真相就在眼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重重扭曲的空间,死死锁定了那座白骨祭坛的核心——九幽玄铁魔棺。
混沌的气息在吴韵周身无声流转,如同为两人披上了一层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流动的阴影外衣。他们踏上那座白骨栈桥,脚下无数惨白的手臂骸骨仿佛在无声地抓挠。栈桥狭窄,下方翻滚的蚀魂血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热气。穹顶那由赵氏血脉绘制的蚀心罗魔纹,如同巨大的、搏动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闯入者。
血池中央的白骨祭坛如同巨兽的骸骨王座,散发着森然死寂与滔天怨念。那具被亿万条闪烁着“清心”白光的锁链死死缠绕的九幽玄铁魔棺,近在咫尺。靠近了,更能感受到那棺椁本身的邪异——漆黑的材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表面布满的镇魂钉凹痕处,不断渗出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液体,滴落在下方堆叠的白骨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棺椁本身,就是一件被无尽痛苦滋养的魔器!
吴韵停在祭坛边缘,没有贸然触碰那些危险至极的清心锁链。他再次抬起手,掌心混沌旋涡无声旋转,比之前更加凝练、深邃。这一次,旋涡核心不再是星辰生灭,倒映出的,赫然是这具九幽玄铁魔棺本身的虚影!混沌包容万法,亦可追溯万法之源!
“解铃还须系铃人…”吴韵低语,掌心混沌旋涡猛地一吸!
并非针对锁链,也非针对棺椁本身。他攫取的,是缠绕禁锢此地千年、属于赵天罡那强横神识烙印的气息!混沌之力模拟、扭曲、同化,瞬间在魔棺周围营造出一个短暂而微妙的“安全区”。在这个区域内,赵天罡的神识仿佛暂时“认可”了此地应有的波动。
“喀啦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锈蚀了万年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在混沌之力制造的短暂“盲区”内,那沉重无比、被亿万锁链捆缚的九幽玄铁棺盖,竟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直接接触的情况下,缓缓向后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血池腥风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冰冷魔气,裹挟着滔天的怨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沧桑,如同沉睡的冰川苏醒,豁然从缝隙中喷薄而出!魔气并未扩散肆虐,而是在棺椁上方迅速凝聚、扭曲,最终化作一道近乎透明的血影。
那道血影,让赵蕊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血影的轮廓,与她有着惊人的九分相似!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唇形,甚至眉心中间,也隐隐浮现着一枚六棱血晶的烙印!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睛。血影的眼眸,并非赵蕊此刻的冰冷与复杂,而是沉淀了万载光阴的疲惫、洞穿一切的沧桑,以及最深沉的、足以冻结星河的怨毒!这怨毒并非针对吴韵和赵蕊,而是穿透了时空,牢牢锁定在某个无形的存在之上。
蚀心罗!或者说,是蚀心罗被镇压于此、被反复榨取了千年的最后一缕本源残魂!
血影(蚀心罗残魂)的目光缓缓扫过吴韵和赵蕊,最终停留在赵蕊身上。她的嘴唇并未翕动,一道冰冷、虚弱、却仿佛直接在两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骤然炸开:“终于…等到血脉的钥匙了……”
赵蕊瞳孔骤然收缩,蚀心罗本源在血脉中剧烈共鸣,几乎要破体而出!
血影的目光随即转向吴韵,那洞穿万古的眼眸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混沌…呵…没想到,最后一丝变数,竟落在他身上…”
她的视线猛地再次锁定赵蕊,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刻毒,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入赵蕊的神魂:“蠢货!你以为赵天罡助你吞噬拉拉摩尔魔核本源,是恩赐?!”
赵蕊浑身剧震!
“那魔核每一滴本源深处,都被他刻入了‘蚀心傀儡咒’!咒印的引线,就是你们结下的道侣契约!”
血影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恨意,揭露着最残酷的真相:
“他根本不想复活我!他只想将我最后这点残魂,连同我万载积累的怨煞本源,彻底炼化成一个没有意识、只受他驱使的蚀心魔偶!而你——”
血影指向赵蕊,指尖几乎要点到她的眉心:
“你就是他选定用来承载这傀儡的核心容器!待到大婚之夜,宾客盈门,诸天见证你们‘情深义重’的那一刻,便是他发动傀儡咒的最佳时机!以道侣契约为引,咒印将顺着契约之线,瞬间将你们两人同时侵蚀、控制!从此沦为他的提线傀儡,永世不得超脱!”
轰——!
仿佛一道九天神雷在两人识海中炸响!赵蕊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蚀心傀儡咒的存在瞬间与她体内吞噬的拉拉摩尔本源产生感应,一股阴冷的枷锁感瞬间束缚了她的神魂!吴韵更是感到一股冰冷的诅咒之力,正顺着那由情欲法则和真心缔结的混沌道侣契约之线,如同毒蛇般向他缠绕而来!
“至于目的……” 蚀心罗残魂的声音带着洞穿万古的疲惫与讥讽,血影骤然溃散,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射向祭坛下方的蚀魂血池!
嗡!
巨大的血池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岩浆湖,骤然剧烈沸腾!粘稠的暗红浆液中央,无数骸骨被无形的力量排开,池底深处,一幅由凝固血晶构成的庞大星图缓缓升起!
星图的核心,是九层一百零八道交错的、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裂痕投影——道渊封印!
而在那九层裂痕封印之下,两股足以撕裂诸天万界的恐怖力量虚影正在激烈碰撞、纠缠!一道是逍遥缥缈、分化北斗、足以斩断万古因果的绝世剑印——北斗七绝剑道印!另一道则是狰狞咆哮、翻涌着亿万凶魂怨煞、仿佛要将宇宙拖入无尽毁灭深渊的巨大魔幡虚影——灭世煞魂幡!魔幡的气息,与蚀心罗同源,却又更加暴虐、更加完整!
血影的声音响彻灵魂,带着无尽悲凉与嘲弄:“看到了吗?!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区区一个蚀心罗!他要的是利用北斗七绝剑道印和完整的灭世煞魂幡之力,强行撕开道渊最深处的永恒封印!释放……那里面足以让整个纪元重启的真正恐怖!”
“煞魂幡,四得其三!最后一片……” 蚀心罗残魂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就在——轮回圣殿的最底层!被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货,用亿万信徒的轮回愿力死死镇压着!”
“轮回圣殿!”赵蕊失声惊呼,娇躯剧颤,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最后一片灭世煞魂幡……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蚀心罗残魂的形体在血池星图上空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声音带着最后的虚弱与决绝:“傀儡咒已随契约扎根……赵天罡的神识烙印遍布此界……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血影的目光,如同最后的火炬,死死钉在吴韵身上:“万咒之源……唯有混沌可焚!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我的……”
话音未落,那凝聚的血影猛地溃散开来,化作无数道凄厉的血色流光,如同归巢的倦鸟,纷纷投入下方那具九幽玄铁魔棺滑开的缝隙之中!棺盖在蚀心罗残魂主动沉寂的牵引下,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合拢!白骨祭坛上,亿万条清心锁链骤然收紧,爆发出刺目的净化白光,将那丝泄露的最后魔气彻底碾碎!
恐怖的威压和魔气瞬间消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血池星图上那两道纠缠碰撞的恐怖虚影——北斗七绝剑印与灭世煞魂幡!它们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毁灭万物的冰冷锋芒!
蚀心傀儡咒的阴冷枷锁感正沿着道侣契约之线疯狂蔓延!赵蕊神魂刺痛,蚀心罗本源与傀儡咒激烈冲突,让她脸上瞬间爬上几道妖异的紫黑色魔纹,气息紊乱不堪!
“唔!”她痛苦地捂住心口,绝望地看向吴韵,“契约已成…咒印共生…我们…”
“共生?”吴韵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混沌烈焰的眼眸里,没有半分赵蕊预想中的惊恐或愤怒,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撕裂一切的桀骜凶光!混沌道体深处,一股焚尽万法、无视规则的原始力量,仿佛被这阴冷的诅咒彻底激发了凶性!
“那就让它烧得更旺点!”
没有半分犹豫,吴韵猛地一步踏前,在赵蕊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她狠狠拽入怀中!结实的手臂如同混沌怒龙,死死箍住她纤细却因咒印反噬而微微颤抖的腰肢!
混沌之力在他周身轰然爆发,化作实质的、如同沸腾星云般的灰黑色烈焰!这烈焰并非灼热,而是带着一种焚灭法则、重归混沌的绝对冰冷!
他低下头,带着摧毁一切、焚尽枷锁的狂暴意志,狠狠地吻上了赵蕊因惊愕而微张、同样冰冷、此刻却因咒印而泛起诡异紫黑的唇!
混沌的气息,通过唇齿相接的道侣契约通道,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霸道无比地轰入赵蕊体内!
“呃——!”
赵蕊身体猛地绷紧如弓!蚀心傀儡咒的阴冷枷锁如同遭遇了天敌克星!那些刚刚爬上她脸颊的紫黑色魔纹,在混沌之力涌入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如同烧红烙铁烫入寒冰般的刺耳声响!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散发着紫黑色诅咒气息的轻烟,从她周身窍穴,特别是两人紧密相贴的部位,被强行逼出、蒸发!
这不是温柔的疗伤。 这是最霸道、最直接、最痛苦的焚咒之火!
源自混沌,焚灭万法!蚀心傀儡咒那源自赵天罡精血、糅合了拉拉摩尔本源魔核的恶毒诅咒之力,在霸道绝伦的混沌之火面前,如同朽木枯草,被强行点燃、撕裂、焚烧成最原始的法则碎片,再被混沌同化吞噬!
剧烈的痛苦让赵蕊的身体在吴韵怀中剧烈痉挛,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但那泪水,不再是绝望,而是痛苦中夹杂着一种枷锁被强行焚毁的、近乎解脱的颤栗!
吴韵紧紧拥着她,混沌之火在两人唇齿间、心脉间、道侣契约之间疯狂流转、焚烧!他的眼中,混沌星云旋转,映照着血池星图上那两道恐怖的虚影,嘴角却勾起一抹森然如狱、狂放不羁的凶戾弧度。
“蕊儿,撑住!”他的声音混合着混沌烈焰的咆哮,“把这狗屁傀儡咒——”
“——给老子烧成灰!”
混沌之火在纠缠的唇齿间咆哮奔腾,沿着道侣契约的每一寸灵魂链接疯狂肆虐。赵蕊的身体在吴韵怀中绷紧、痉挛,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铁,蚀心傀儡咒的紫黑色魔纹在混沌之火的焚烧下发出濒死的尖啸,化作缕缕剧毒黑烟从她周身毛孔逸散。每一缕黑烟的蒸发,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吴韵的手臂如同烧红的混沌铁箍,死死稳住她瘫软的身体,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将那恶毒的诅咒一点点剥离、焚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纪元般漫长。
赵蕊绷紧的身体骤然一软,彻底瘫在吴韵怀里。脸上残留的紫黑色魔纹如同褪色的污迹,迅速淡化消失,只留下一片虚脱的苍白。蚀心傀儡咒那种如跗骨之蛆的阴冷枷锁感,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侣契约深处传来的、来自吴韵神魂力量的纯粹支撑,以及混沌之火焚尽污秽后留下的、一片灼热的清明。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重回江河。蚀心罗本源在失去傀儡咒压制后,反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寂,但那股源于血脉的悸动,依旧清晰地指向血池深处,指向那道由血晶勾勒出的、象征着终极灾难的道渊封印虚影。
吴韵缓缓抬起头,唇边残留着一丝暗金色的血渍——那是强行催动混沌本源、焚灭仙尊级诅咒的反噬。但他眼中的混沌星云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如同熔炼了亿万星辰的洪炉,死死盯着血池星图上那两道纠缠的恐怖烙印:逍遥剑仙的北斗七绝剑印,蚀心罗的灭世煞魂幡!最后一片煞魂幡,在轮回圣殿的最底层!
“赵天罡……”吴韵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中碾磨出来的冰渣,带着焚尽八荒的杀意,“好一个千年筹谋!好一个‘镇魔’正统!”
他搂紧怀中虚弱的赵蕊,目光穿透这地狱般的血肉实验室,仿佛看到了流云居那场盛大婚礼的幻影,看到了赵天罡隐藏在慈祥面具下的冰冷算计。
“他想要一场完美的傀儡大婚?”吴韵嘴角咧开一个森然如狱的弧度,混沌之火在他掌心无声凝聚,化作一柄吞吐着毁灭星辰的灰暗长枪虚影。
“那就给他一场——焚尽赵家千年罪业的混沌血宴!”
镇狱峰顶,已被炼化成一方悬浮于九天罡风之上的巨大玉台。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由星辰精金铸就的阶梯,自峰顶铺陈而下,每阶皆镶嵌着镇压邪魔的古老符文,此刻却只为迎接一场震动诸天的婚礼。云雾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澄澈如洗的湛蓝天穹,八十八座略小的浮空玉台如同众星捧月,环绕着主台悬浮其上,其上人影幢幢,仙光缭绕。
吴韵身着玄底金纹的混沌仙袍,立于主台中央,神识如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扫过四方。心头微凛。
东侧玉台,玄霄仙尊一身紫雷道袍,周身隐有雷霆生灭,正与身旁一位笼在朦胧月华中的女仙尊低声交谈,气息渊深似海——那是久居广寒的月华仙尊。南面,万法仙尊标志性的琉璃镜片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光芒,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听得目瞪口呆的仙君高谈阔论。西首,太白金星抚着雪白长须,笑呵呵地与几位福德真仙举杯。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偏北那座最为华贵的琼台,珠帘半卷,瑞霭千条,王母娘娘端坐凤辇之上,凤冠霞帔,仪态万方,虽面容慈和,那不经意间扫过的眸光深处,却带着审视诸天万界的威严。
“墨尘仙君,恭喜恭喜!”百花谷的百花仙尊端坐一方缀满奇花异草的小巧莲台,隔着云海遥遥举杯,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许,仿佛在看一块亟待雕琢的绝世璞玉。
仙娥们身姿翩跹,穿梭于诸天玉台之间,琼浆玉液盛在琉璃盏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灵气,万年朱果、九转蟠桃等仙家珍品被盛在玉盘内端上,异香弥漫。仙尊仙君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气氛热烈非凡。
那些低语议论,如同细碎的浪花,清晰地拍打进吴韵耳中。
“啧啧,离火神宫那边,夏家丫头今日也大婚,不过依我看,除了陈家、赵家和我们这几家碍于情面不得不去点卯的,怕是门庭冷落咯!”一位隶属于赵家派系的仙君端着酒杯,语带揶揄。
“谁说不是!夏家那小圣女,仗着领悟了涅盘法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那又如何?能跟咱们墨尘仙君的混沌法则比吗?万古无一啊!今日能亲眼见证混沌法则显圣,这一趟来得太值了!”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语气充满了对吴韵的推崇和对夏琪的贬低。
“就是!还敢跟墨尘仙君打擂台,选在同一天成婚,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等着看笑话吧!”嘲讽声不绝于耳。
“哎,对了,”议论焦点忽然转到赵蕊身上,“赵黑…咳,赵天尊的这位嫡亲曾孙女,那位赵蕊仙子,她悟的又是什么法则?看起来道韵天成,深不可测啊,骨龄才两百多岁吧?真仙七转!简直骇人听闻!”
“看不透,看不透!但能得混沌青睐,伴于墨尘仙君身侧,岂会是凡俗?瞧瞧她周身流转的道韵,清丽中带着一丝…嗯…奇异的牵引力,绝非等闲!”有眼力的老仙捋须感叹。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才是真正的仙道眷侣,绝配!顶配!天仙配!”赞美之词洋溢开来。
话题很快又转到缺席的陈冀身上。
“听说陈家那位少主,借口身体抱恙,连离火神宫的婚礼仪式都取消了!”消息灵通者抛出猛料。
“什么?!”众仙哗然,“连天地都不拜?这…这岂不是形同儿戏,简直是无媒苟合!”一些古板的仙家立刻皱眉。
“我看啊,是那陈冀绣花枕头一包草,悟出的法则实在拿不出手,怕在夏家涅盘大道面前丢人现眼,干脆躲了!”有人嗤笑道。
“有道理!不过…我私下听闻,”另一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陈冀那法则,恐怕不止是‘差’那么简单,怕是…本身就有大问题!根本不敢公之于众!”
“哦?道友此言何解?速速道来…”周围几人立刻凑近,满脸八卦。
听着这些纷纷攘攘,吴韵微微蹙眉,侧首看向身旁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的赵蕊,低声问:“蕊儿,怎么回事?结个婚而已,我还非得当众表演法则?”
赵蕊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带着洞悉世事的狡黠:“我的墨尘仙君,仙界的婚礼,岂是凡俗嫁娶可比?你我拜天地之时,需以各自本源法则交汇共鸣,法则交融越是深刻纯粹,不仅昭示道侣情缘契合天道,更能引动大道馈赠,对双方日后修行裨益无穷!这可是仙界结侣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她顿了顿,看着吴韵恍然又无奈的表情,补充道,“放心,有混沌法则在,定能让诸天惊艳。”
“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天地,证道缘!”司仪仙官的声音洪亮肃穆,穿透云霄,压下了所有喧嚣。
吴韵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他伸出手,与赵蕊温软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手紧紧相握。下一刻,两人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轰——!
吴韵体内,混沌本源如同沉寂万古的星云骤然苏醒!灰蒙蒙、仿佛蕴藏着宇宙原初力量的雾气自他脚下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大半个主台。雾气翻腾,并非死寂,其内有无穷尽的细小光点在生灭、碰撞、衍化,勾勒出山川河岳的雏形、日月星辰的虚影、风雨雷霆的轨迹…那是万物演化的根基,是造化之始的画卷!
与此同时,赵蕊眉心那枚六棱情毒血晶爆发出璀璨无比的粉紫色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直抵灵魂深处的磅礴意念轰然扩散。不同于魔道情欲法则的靡靡粉瘴,这股力量清正、博大,带着红尘万丈的烟火气与生命勃然的律动。无数道淡紫色的流光自她体内飞出,如同亿万有情众生的心念显化,精准地落入吴韵混沌雾气的每一个演化节点!
两股代表着宇宙原初与生命情念的至强法则,在诸天仙神的注视下,轰然碰撞、交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又似响自每个人心底深处的玄妙道音——“嗡!”
混沌雾气与粉紫流光彻底纠缠、渗透、不分彼此!刹那间,主台上方,一幅宏大壮丽到无法形容的景象铺展开来!
那不再是虚幻的投影,而是仿佛有一整个生机勃勃的人间界被压缩、提炼后,投射到了镇狱峰顶的九天之上!
清溪潺潺,绕过炊烟袅袅的村落;高山巍峨,见证着四季轮回的草木枯荣;城池繁华,街巷间贩夫走卒各司其职,书生朗朗读书,农夫辛勤耕耘,商贾诚信交易,稚童追逐嬉闹……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人间百态,红尘万象,七情六欲,皆在其中自然流转演绎!
没有魔道情欲法则标志性的粉红瘴气,没有放纵无度的沉沦气息。这里的人间,秩序井然,情发乎于心,止乎于礼。婚丧嫁娶,皆有礼法可依;悲欢离合,亦在伦理之中。财富、功名、寿数,皆在一种无形的天道规则下井然有序地运转,呈现一种清丽脱俗、欣欣向荣的景象!
就在这人间万象彻底显化的刹那——
轰隆隆! 镇狱峰坚实无比的地脉深处,传来奇异的涌动声。下一刻,无数株流光溢彩的桃树虚影破开玉石地面,疯狂生长、绽放!亿万朵粉白相间的桃花,如同喷泉般自地底涌出,形成一片片如梦似幻的桃花海洋!馥郁却不甜腻的桃花清香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飘落下蒙蒙细雨。雨丝晶莹剔透,非是凡水,每一滴都蕴含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与纯净情念。情雨温柔地洒落在每一位观礼仙神的身上、脸上。
“啊!我的胡子!”太白金星突然失声惊呼。只见他那保养得宜、平日仙气飘飘的雪白长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浓密,枯槁的皮肤变得紧致红润,佝偻的腰背也挺直起来,整个人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
“返老还童?!”惊呼声此起彼伏。
百花仙尊惊愕地看着自己沾染了情雨的纤纤玉手,那因漫长修炼岁月而留下的一丝极淡的皱纹彻底消失,肌肤吹弹可破,身上的霓裳羽衣仙光一闪,竟自动幻化成了她少女时期最钟爱的那件素雅襦裙!
不止是他们!几乎所有被情雨沾染的仙神,都感受到了磅礴的生机注入!一些修为稍浅、对生命法则有所感悟的仙君,脸上深刻的皱纹迅速抚平,灰败的发丝重现光泽,浑浊的老眼变得清澈明亮,衰朽的气息一扫而空,佝偻的身躯重新挺直,浑身充满了久违的、几乎要爆炸开来的青春活力!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的生命力,激动得难以自抑。
“哈哈哈!妙!妙不可言!”王母娘娘畅快的大笑声响起。只见她端坐凤辇之上,眼角深刻的鱼尾纹、额头的川字纹,竟在情雨的浸润下飞快淡化、消失,原本略显松弛的肌肤变得紧致光滑,容光焕发,仿佛瞬间年轻了数万岁!她轻抚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和陶醉:“年轻的感觉…真好!”
整个镇狱峰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与赞美!
“这…这究竟是何种法则?!竟能引动如此神迹?!”有仙尊失声问道。
“人间万象!红尘万丈!这是…这是红尘法则啊!”万法仙尊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那标志性的琉璃镜片后面,双眼闪烁着发现绝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话痨模式彻底开启:“妙!妙啊!诸位请看!这人间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皆在其中自然流转!这不是沉沦,不是放纵!此乃‘红尘炼心,涅盘而生’的无上真谛!与夏家圣女纯粹的生死涅盘大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截然不同!更不同于魔道那惑人心智、引人堕落的情欲法则!你们看这人间景象,何其清丽!何其有序!天空澄澈,毫无粉红瘴气之污浊!众生婚嫁,各安其分,各守其责,哪有半分低俗苟且、滥情邪淫之态?财禄流转,寿数天定,皆在规则之内,井井有条!这…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情!秩序之欲啊!”
万法仙尊一番解说,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泼下一瓢冷水!
“什么?!红尘法则?!反其道而行之?!”许多古板守旧的仙家瞬间变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吾辈修仙,求的是超脱物外,证的是太上忘情!斩断七情六欲方是正道!赵家丫头竟敢将红尘浊气奉为圭臬?这…这简直是离经叛道!有悖天伦!”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立刻有持不同观点的仙尊大声反驳,“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太上忘情是道,这红尘炼心,在万丈红尘中淬炼道心,体悟众生之情而超然其上,如何不是道?!此乃另辟蹊径,直指本心的大道!看看这情雨桃花,返老还童之效,岂是邪魔外道能有的气象?这才是堂堂正正的无上仙途!”
“不错!万法道友见识卓绝!此情此景,分明蕴含无上生机造化之理,何来低俗?!”
“歪理邪说!混淆视听!沉溺红尘,必堕魔道!”
主台之下,诸天玉台之上,迅速分裂成两派,激烈辩论起来,唾沫横飞,仙光隐隐碰撞,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和乐融融。有人击节赞叹,视其为开天辟地般的创举;有人痛心疾首,斥之为堕落的开始。唯有王母、玄霄等寥寥几位顶级仙尊,目光深邃,看着那依旧在演化不息的人间万象图卷,若有所思。
万法仙尊唾沫横飞,更加激动,指着万象图卷的核心:“都别吵!听老夫说完!你们只看到红尘表象,可曾看到根基?支撑演化这包罗万象人间盛景的基石是什么?是墨尘仙君的混沌法则啊!”他指向吴韵脚下那片深邃翻涌的灰雾,“没有这演化万物的混沌本源为基石、为砖石,何来这山川河岳、日月星辰?何来这风雨雷霆、四季流转?再看这清溪、这沃土、这和风细雨…混沌化为万物根基,红尘情念赋予其灵性生机!这简直是天道造物的微缩演绎!是仙道双修、法则互补的极致典范!妙!妙不可言!”
众仙被他的话吸引,再次凝神看向那混沌雾气的核心。只见在吴韵的精准操控下,混沌雾气演化出的山河大地愈发凝实厚重,风雨雷霆愈发自然灵动,仿佛真的在开辟一方小世界!而赵蕊的情欲道韵(此刻在万象演绎中更应称为红尘法则)则如同最灵巧的画师和最温柔的春雨,赋予这片混沌根基以生命的律动、情感的色彩、红尘的规则。两者交融,缺一不可,共同构筑起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法则奇观。
就在诸仙沉浸在这前所未见的法则交融奇景与激烈的道理论辩之中时——
“老吴——!!你不能娶她!大姐头有危险,速救!!!”
一声撕裂苍穹、饱含无尽焦急与血腥的狂吼,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在镇狱峰顶!瞬间击碎了所有的仙乐、争论与祥和!
一道染血的身影,如同陨星般撞碎了外围的几层防御仙阵,身上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狂暴的时空刀意在他身后形成紊乱的裂痕,正是战星辰!他气息萎靡,显然经历了惨烈无比的厮杀,双目赤红,死死锁定主台上的吴韵!
诸天玉台瞬间寂静!所有仙尊仙君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闯入者身上,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主台之上,吴韵与赵蕊正欲相视而拜,完成这最后一步象征夫妻同心、礼成圆满的夫妻交拜!赵蕊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期待的红晕,美眸中倒映着吴韵的身影。
赵天罡端坐于高台主位,正悠然自得地摩挲着右手拇指上那枚古朴温润的玉扳指,嘴角噙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淡然笑意。但当战星辰闯入的刹那,他摩挲扳指的动作猛地一僵!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断计划的恼怒与冰冷杀意,心中无声地咆哮:“该死!就差一步!只差这最后一步!快!快拜下去!”他看向台上那对“郎才女貌”的新人,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急切。
吴韵脸色骤然一变,但动作却稳如磐石。他并未立刻松开赵蕊的手,反而用力握了握,传递过一股沉稳的力量,声音清晰地传入赵蕊耳中:“蕊儿,别慌。我去看看老战,定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回。”他眼神中带着安抚,试图让赵蕊安心。
然而,战星辰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根本不给吴韵任何解释的时间,身形化作一道血色刀光,瞬间冲至主台边缘,无视了所有惊骇的目光和隐隐启动的防御禁制,猛地将一块沾染着暗红血迹、符文缭绕的黑色石头狠狠甩向吴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