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峰以东二十里外,一道血色遁光流星般划破长空,坠落在山脊裸露的岩石上。
正午炽烈的阳光倾泻而下,将那道身影镀上一层金边——锦袍青年负手而立,刀削般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更显阴鸷。
此人,可不正是天一真王,司农王府的司田使。
“好一个大汉国!”
他鹰隼般的眼眸里寒芒闪烁,语气森然道:“光天化日下,汉界山群峰间,竟有劫修敢截杀司农王府使者?”
“唰——”
九枚青铜卦钱从袖中鱼贯而出,在烈日下划出刺目的金线。
天一真王修长的手指凌空虚点,铜钱顿时悬空列阵,彼此碰撞发出清脆鸣响。
每一次旋转都在空气中拖出玄奥轨迹,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它们排列组合。
当最后一声嗡鸣消散,卦象已成。
天一真王眯起眼睛,瞳孔里倒映着悬浮的铜钱——它们诡异地排成两对交错的环,宛如双修道侣纠缠的气机。
“南阳门的壶中日月,北冰谷的袖里乾坤!”
他齿间挤出森然冷笑,冷声道:“藏头露尾不敢用本命法宝,是怕本使认出来么?”
山风突然变得凌厉,吹得他锦袍猎猎作响。
天一真王突然咬破舌尖,‘噗’地喷出三道血箭。
精血遇风即化,凝成血雾笼罩卦阵。
铜钱顿时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空中交织成东南方向的箭头。
“天御峰?”
天一真王指尖轻抹唇边血迹,目光如刀,穿透云层直刺远方。
他收起那九枚青铜卦钱,衣袍猎猎,化作一道暗影掠向天御峰。
据他所知,天御峰本是大汉天御公姬无夜的府邸,但自这位国公投身六道联盟后,此峰便荒废多年,杳无人迹。
“南宫曜日四人,为何要去天御峰?”
他心中冷意翻涌,杀机如潮。
“君子不报隔夜仇!”
天一真王向来睚眦必报,绝不容许这四人活到明日。
午后炽烈的阳光洒落,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云层,半刻钟后,已悄然落至天御峰山脚。
“唰!”
九枚铜钱凌空飞旋,玄机推演术运转,卦象显现——那四人仍在莲花峰方向,但一个时辰后便会抵达此处。
他冷笑一声,寻了一处隐蔽之地,翻手取出一粒金灿灿的麦穗,含入口中。
刹那间,他的身形如水墨般淡化,气息收敛如枯木顽石,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一株寻常麦穗,随风轻摇。
“匿息金穗……”
这些年效力于司农王府,他不仅修为大涨,更得了不少珍稀宝物。
此物便是其中之一,能敛息藏形,纵是元婴真王也难以察觉。
不到半刻钟,山脚下传来破空之声。
天一真王眸光一凝,只见两道身影疾掠而来。
“是他?”
他瞳孔微缩,其中一人青衫布履,正是方才在青木峰见过的东方稷——大汉国公,青木公。
而另一人,却是个满脸虬髯的魁梧大汉,肌肉虬结如铁铸,浑身血腥气浓烈,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煞气逼人。
“呵,有意思……”
天一真王唇角微勾,眼中寒芒闪烁。
山风卷着两人的低语,断断续续飘散在石阶上。
“三王子殿下,此人连西楚霸王都能击败,绝非易与之辈,为何不调虎贲羽林军前来助阵?”
青木公眉头紧锁,声音里透着几分忧虑。
“呵,虎贲羽林军?”
三王子冷笑一声,袖袍一拂,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那是父王的亲兵,二哥和老八如今就在汉界峰盯着,若我贸然调兵,岂不是给他们递刀子?”
青木公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低声道:“可单凭你我二人,即便有周天星轨大阵困住他,恐怕也难以……”
“怕什么?”
三王子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我已请了‘壶中日月’和‘袖里乾坤’那四人出手,他们应该快到了。”
“那四人?”
青木公眼皮一跳,声音微沉。
“他们出手可不便宜,听说八王子请他们牵制渔圣,足足花了八块下品灵玉!”
“哼,老八背后有老九撑腰,自然财大气粗。”
三王子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我只出了两块下品灵玉,他们照样答应。”
“两块?”
青木公一怔,随即苦笑。
“三王子,这四人虽名声不佳,但实力确实不俗,只是……”
“只是什么?”
三王子斜睨他一眼,语气森然,“只要能拿下此人,两块灵玉,值了。”
青木公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上。
两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余山风呜咽传来。
天一真王眉头微皱,心中暗忖:
“青木公效命于三王子,此事我早已知晓。可这位三王子本身也是元婴真王,竟还嫌不够,特意请来南宫曜日四人?”
六位元婴真王联手!甚至不惜动用周天星轨大阵围困……
他们要对付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人修为,恐怕至少是元婴后期,否则怎会让三王子如此兴师动众?
他心中疑惑更甚,当即翻手祭出九枚青铜卦钱,指尖一弹,铜钱凌空飞旋,试图推演天机。
然而,卦象却如泥牛入海,一片混沌!
“嗯?”
天一真王眸光一冷,再度催动法力,可卦象依旧模糊不清,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硬生生截断了天机感应。
“原来如此……”
他猛然醒悟——周天星轨大阵遮蔽天机,自然无法推算!
可即便如此,他仍隐隐有种预感:此人,或许与自己有所牵连!
正思索间,山脚下再度传来破空之声。
天一真王眼神骤寒,杀意如刀锋般掠过眼底——
南宫曜日四人,终于来了!
此刻,他们已褪去青铜面具,正沿着山路缓步而上,交谈声随风飘散:
“本想找九指老人借回法宝,谁知这老东西竟闭关不出,连讨债使都寻不到人!”
“哼!没有法宝,对付那小子确实棘手……”
“怕什么?九指老儿的周天星轨大阵,至今无人能破!即便杀不了他,全身而退总没问题。”
“话虽如此,可三王子给的价码……实在有些低!若传出去,日后还怎么接大单?”
四人声音渐行渐远,天一真王眼中寒芒闪烁,心中越发好奇——
“能让这群人如此忌惮的……到底是谁?”
他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隐入暗处,悄然跟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倾泻,如血般浸染天御峰顶,将盘坐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莫问天倏然睁眼,眸中寒芒乍现,衣袍无风自动。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他声音低沉如闷雷,在群山间回荡。
“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撕裂了山间的寂静。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踏碎岩石而来,虬结的肌肉在残阳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此人满脸横肉,络腮胡如钢针般根根竖起,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随着步伐铿锵作响。
“无极真王?”
大汉声若洪钟,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记住取你性命之人——大汉三王子!”
在他身后,一位青衫老者飘然而至,此人白发以枯藤束起,褶皱的面容看似慈祥,袖中却隐隐有青芒流转。
正是东方稷,大汉国的青木公。
“殿下!”
青木公低声道,枯瘦的手指指向山下,低声道:“南宫曜日他们还未到……”
“不必等了!”
三王子狞笑着打断,森然冷笑:“现在动手,省下两块下品灵玉岂不美哉?就算拿不下……”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顿,压低嗓音:“反正这厮被困在周天星轨大阵里,还能咬我们不成?”
青木公枯瘦手指捻动腰间藤蔓,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殿下高见。”
话音未落,七枚墨玉种子已从袖中激射而出,落地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轰!”
黑色藤蔓破土而出,每根倒刺都泛着幽蓝毒光,宛如无数条毒蛟张开血盆大口。
藤蔓交织成网,将莫问天周身三丈尽数笼罩。
“灵植师?”
莫问天眉峰微挑,一手掐缠天缚地神法。
虚空中突然裂开蛛网般的金色纹路,无数金藤如龙蛇起陆,与黑藤绞杀在一处。
毒雾碰触金芒的瞬间,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阵阵腥臭青烟。
三王子狞笑着拍向腰间纳宝囊,一柄赤红长弓应声而出,弓身龙纹在夕阳下仿佛活了过来,九支玄铁箭搭弦的刹那,箭簇竟自行燃起血色烈焰。
“嗖——”
箭出如龙啸,在空中拖出九道火尾。
最诡异的是,这些箭矢飞行轨迹竟在不断变换,时而如灵蛇摆尾,时而似鹰隼俯冲,将莫问天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滞!”
莫问天舌绽惊雷般暴喝一声,声浪竟在虚空凝成实质波纹。
九支烈焰箭如同撞入无形泥沼,箭尾仍在剧烈震颤,箭簇却再难前进半寸。
他青袍一卷,那些箭矢便如倦鸟归巢,齐齐落入袖中。
“来而不往非礼也。”
莫问天唇角勾起冷笑,反手摸出一柄造型狰狞的长弓。
此弓通体赤红如血,弓弦竟是由七条细如发丝的火蛟纠缠而成。
当他搭箭开弓时,那些被缴获的箭矢表面‘噼啪’爆开无数符文,箭羽自行舒展成凤翎状。
“轰!”
弓弦震颤的瞬间,整座天御峰都为之一震。
箭出如霹雳,竟在半空一分为二、二化为四,转眼化作漫天箭雨。
更可怕的是,每支箭都似有灵性,九支直取三王子周身要害,另外九支却绕过山石,从刁钻角度封死青木公所有退路。
三王子暴喝一声,胸前青铜护心镜骤然亮起。
镜面浮现龟甲纹路,化作光幕挡在身前。
箭矢撞击的刹那,光幕上炸开刺目火星,他铁塔般的身形竟被震得连退七步,虎口迸裂的鲜血顺着弓臂滴落。
青木公更显狼狈,仓促间抛出的灵木盾被一箭贯穿。
箭风掠过他耳际时,带起的罡风竟将雪白长须齐根削断。
那些断须还未落地,就被箭上附着的雷火焚成灰烬,在夕阳中飘散如雪。
“焚天赤蛟弓?!”
三王子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无极真王!这……这可是父王的镇国神弓,怎会落入你手?!”
莫问天低头把玩着手中赤色蛟弓,弓身如活物般流转着血色光晕,蛟龙纹路在夕阳下栩栩如生。
他心中暗自称奇,自己从未研习过箭术,方才随手一拉竟有如此威势。
“聒噪!”
莫问天突然抬头,眼中寒芒乍现。
“本座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说罢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山顶碎石簌簌滚落:“就凭你们两个废物,本座便是站着不动,你们也伤不得分毫!”
三王子额头渗出冷汗,方才交手仍令他心有余悸。
眼前这人周身灵力如渊似海,不愧是边荒灵域公认的第一强者。
若非有周天星轨大阵困着,恐怕方才一个照面自己就要命丧黄泉。
“殿下……”
青木公苦笑摇头,叹气说道:“老朽终究是个种地的,这打打杀杀……”
“哈哈哈!”
莫问天突然打断,声如雷霆:“三王子,九指老儿派你们来送死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四个缩头乌龟?”
他猛地转身,衣袍猎猎作响:“南阳门的壶中日月,北冰谷的袖里乾坤,既来了还躲什么?莫非要本座请你们出来喝茶?”
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泼洒在山顶,将南宫曜日四人的身影拉得狭长而狼狈。他们藏匿已久的行踪被无情揭露,脸上阴晴不定,仿佛被当众剥去了遮羞布。
“哟,这不是四位‘债主’道友吗?”
莫问天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四人。
“本座方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三王子出价两块下品灵玉,你们就巴巴地赶来送死?啧啧,本座这颗脑袋,竟如此廉价?”
南宫曜日脸色铁青,端木玄月咬牙冷哼:“无极真王,你如今被困周天星轨大阵,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两块灵玉都算抬举你!”
完颜昭坤也硬着头皮附和:“不错!即便我等奈何不了你,你也休想脱身!”
“哈哈哈!”
莫问天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山巅碎石簌簌滚落。
“好!很好!那还等什么?速速祭出你们的本命法宝,让本座瞧瞧你们的能耐!”
三王子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南宫曜日!北堂玄乾!还磨蹭什么?速以日月灵壶、乾坤圣袖镇压此獠!”
莫问天故作恍然,抚掌讥讽道:“对对对!那两件中品灵器本座可是垂涎已久,快亮出来让本座开开眼!”
四人面色骤变,额头渗出冷汗。
完颜昭坤强撑嘴硬:“对付你这笼中困兽,何须动用法宝?”
青木公见状不妙,急忙催促:“四位切莫托大!速祭法宝,合力诛杀此贼!”
然而,四人依旧僵立原地,袖中空空如也。
“哎呀!”
莫问天突然一拍脑门,故作惊讶。
“莫非……你们的法宝不见了?”
他慢条斯理地一拍腰间纳宝囊,四道璀璨流光轰然坠地——
“锵!锵!锵!锵!”
日月灵壶喷吐霞光,乾坤圣袖卷动风云,冰魄镇魂塔寒气森然,追风电光履雷蛇游走!
四件法宝如战利品般陈列脚下,映得四人面如死灰。
“找的可是这些?”
莫问天咧嘴一笑,淡然说道:“可惜啊,现在它们……姓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