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念人终是侧过头，目光与他相接。
晨光透过车窗，在他深邃分明的眼底投下明暗交错的影，那里面的温柔太好分辨。
“再见，沈先生。”
沈先生？
对于她这个疏离的称呼，沈敬臣似乎早有预料。
他无奈看着她，提醒道：“你的手机。”
春念人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触手空荡，这才想起昨夜混乱，手机不知去向。
“在我这里。”
沈敬臣从储物格里拿出她的手机，递过去。
“谢谢。”
春念人接过手机，推门下车，关上车门，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电视台后门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奥迪A8并未立刻离开。
沈敬臣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直至完全看不见。
春念人走进大楼，熟悉忙碌氛围扑面而来。
她直接走向化妆间，知君早已等在里面。
“念人姐！你总算来了！昨晚休息的好吗？”
“还可以。”
春念人神色如常地坐下，对化妆师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上妆。
春念人的回归，早在台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昔日的气象主播，如今携着海外成功节目的光环归来，直接成为新闻部旗下新筹建的深度国际新闻评论栏目《国际新视野》的制片人兼主播。
春念人只是淡然一笑，利落开工。
直播，尤其是涉及错综复杂国际形势的新闻节目，最考验主持人的专业功底、知识储备与临场应变。
上午七点开始，九点直播顺利结束。
春念人请全组工作人员喝咖啡，随之一起到的还有丰盛的豪华早餐。
包装精美，却没有显眼标识，只透出一些高档饭店的规格。
打开纸袋，内里的餐点样式，看着像是新荣记。
她取出一杯咖啡递给帮忙送上来的工作人员。
“辛苦你了，送来的人有说是谁送的吗？”
“念人姐客气了，跑腿小哥说是你的朋友梁小姐请的。”
春念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休息室，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梁含微打去电话。
“含微，我刚忙完，谢谢你请大家吃早餐。”
她话音落下，电话对面响起的却是廖知非的声音。
“春小姐开工第一天，微微作为好朋友，这不得给春小姐撑撑场子。”
“廖少？”
春念人想起昨晚喝酒喝一半，梁含微隔着电话跟廖知非吵得天崩地裂的模样。
这是，和好了？
电话结束，廖知非删除通话记录，把梁含微手机放回床头原处。
啧，太子爷现在送个早餐都拐弯抹角的，还得找他善后。
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眼手臂上女人指甲留下的抓痕，随手掀开被子，走向响着水声的浴室。
春念人挂断电话，化妆镜里倒映着她如今优雅沉稳的形象。
她脑海中闪过清晨卧室里，沈敬臣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看她时的眼神。
什么勾栏做派。
她闭了闭眼，将那些画面驱散。
梁含微在中影基地拍戏，晚上没夜戏，应了春念人喝酒的约。
到玉阙的时候，安静包厢里只有春念人一个人。
玻璃酒几上是开好的一瓶山崎18。
“昨晚没喝尽兴？还喝？”
她在旁边沙发坐下，拿过酒杯加冰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春念人躺沙发假寐，猜到了什么。
“跟太子爷见面了？”
春念人嗯了一声，睁开眼坐起，解开头发，随手拨弄两下，归在一侧。
拿起酒杯起身走到沙发后，单手抱臂，半倚半坐在沙发靠背上，垂眼看着落地窗外中庭的锦鲤池。
“醒来发现在他床上，什么都没发生。”
梁含微意外于沈敬臣一天都等不了，又清楚他不敢碰春念人，不然就是把他跟春念人的关系推向死路。
“他可真够狠的，该克制的时候没声没息，该出手的时候也不含糊。”
拎起酒杯走春念人身边，给春念人倒酒，跟她一样姿势往外看，对面茶室灯亮着。
“早餐不是我订的。”
廖知非偷接电话，她听见了。
春念人低望着水池里的廊灯垂影，站在这儿可以看见对面茶室外的走廊。
“我知道。”
她抬起酒杯，跟梁含微碰杯。
跟她说了沈敬臣做的那些事。
云阙，无锡，新加坡，挺多事情上有沈敬臣的身影。
梁含微听完，抚掌感叹：“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姓沈的做到这一步，我也不能说他不爱你。”
玻璃瓶口与水晶酒杯磕碰，清脆声响在朦胧夜里。
梁含微好奇歪头问：“动摇了吗？”
春念人眉梢眼角旖旎间描着理智的神态。
“不得不说，有一点。”
梁含微了然点头，旁观者清。
“他沈敬臣做到这一步，换个女人早栽进去了，偏偏你们两个，你三年他三年，一个是权势上的高位者不愿俯身，一个是情感上的高位者不愿回头，人生有几个六年呢？”
“你当初离开，是在逐渐清晰的未来到来前，选择尊重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跳那个火坑。”
“所以……现在，当你意识到他的改变，当他不再试图要求你，控制你，强迫你，当他学会尊重你的志向，可以陪伴你往前走，你看见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
“现在的沈敬臣，对其他人，是一如既往不讲情面，但在关乎你的事情上，确实是个趋近完美的伴侣。”
大抵自己不得圆满，希望好友不留遗憾，她第一次劝道：
“春大才女，遵循你的本心吧，既然不影响事业，谈恋爱嘛，就当是……让太子爷给你辉煌人生锦上添花了。”
春念人没说可行不可行，察觉到梁含微今晚的反常，转头看向她。
“你跟廖知非怎么了？”
“我拿到了绿卡，今天。”
谈及自己，梁含微被烈酒浸泡过的嗓音晦涩。
“跟廖知非的十年，结束了。”
绝代风华的美人，在京北的夜色里一身颓靡。
梁含微还有心情开玩笑。
“拍完手上这部，我就去勇闯好莱坞。”
彼此的交情早已无需多言。
春念人抬手与她碰杯。
“前程似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梁含微将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可不会跟你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