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宽慰道:“这个倒也不值什么,譬如说先看着吧,保不定仇都尉的儿子被救治了回来,那时姨太太一家花银子的事儿吧。”
贾母摇头叹道:“只怕这事儿不成,莫说是如今生死未定,就是赶着被轻轻揭了一层皮,那仇都尉也要断那人两条腿呢,何况又差点要了他儿子的一条命。”
鸳鸯听了,随即说道:“若真是如此,只怕姨太太那里可就难过了。”
贾母说道:“只怕就是这样了,只盼着那他的儿子活过来吧,只这样,那仇都尉还要置蟠儿的死地,若是死了,只怕蟠儿一条命是不够填的。”
鸳鸯骇然说道:“莫不成那仇都尉还要姨太太一家的命不成?”
贾母叹道:“我也只这么说吧,究竟是天子脚下,仇都尉也不能太过分。”
过了两日,那仇都尉的儿子倒是救回了性命,薛蝌也是出力不少,既至派人过去和解,仇都尉只问那中间人道:“你可知我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我就没了香火。”
那人不知其意,就听仇都尉接着说道:“若是你的独子被人重伤至死,你可是愿意接了那银子和解?”
那人嘿然出声,就知道那仇都尉不是个轻易放手的,本就有权势,又不缺银子,如何肯叫这案子轻轻揭过,只得傻笑道:“仇公说笑了,愚弟也是想着毕竟世侄受屈,找薛家多要些银子也好养养身子,且听说那薛蝌在世侄的病上面出力不少,连太医院先王院正也请了来诊治,想来也算诚意,便想着给两家搭个线,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仇都尉点头说道:“我是知道那贾家与薛家的渊源的,薛蝌那个小子也算是个知礼的,不是这般,我早已带了人上了薛家的门,你当那寡妇这般好过日子么,就是他家的店铺我也该封了,还有今日他家的生意做么。你去与他家细细说明了,看在贾家的面子上,律法如何判他,我便认了,若是要说什么和解与不和解,轻判与不轻判,就不必做梦了,先过来看看我躺在床上的可怜儿子再说话吧。”
那位中间人见仇都尉只是咬牙切齿的说话,情知此事不能善了,只得转头与薛家说了。
薛蝌告诉了薛姨妈和宝钗,薛姨妈听了手足无措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哥哥那里可怎么办。”
宝钗皱了眉头说道:“若说是按着律法来判,死刑是理当不至于的,不过就是充军流放三千里吧,别的也就没有了,至多赔些银子。”
薛姨妈岂肯愿意,遂说道:“这如何使得,平素你哥哥睡个觉都嫌盖着的被子不软和,如何能够流放了那等苦寒之地,不妥不妥。”
宝钗失笑的说道:“妈妈这样说,敢是那牢里的犯人有几人愿意坐牢呢,又有几人愿意去充军流放,无论贫富,竟是有人愿意去做这等买卖?”
薛姨妈不由得红了脸说道:“现在在说咱们家的事儿,你且这样说你母亲。”
宝钗无奈的说道:“现下说的不是这个又是哪个,妈妈平素就娇惯哥哥,如今闯出祸事来,依旧不思悔改。哥哥就是打杀个平民子弟,且要大费周章呢,更何况是那仇都尉家的独子,那仇都尉如今可是攀着忠顺王府,又占着理法,就是走到哪里也是说得过去。如今人家既是已然承诺不乱来就很好了,还要如何呢。”
薛姨妈忍了忍,终是说道:“你公公家是有人的,大皇子、诚亲王、林如海、镇国公、宁家,拿出来个顶个的能用,不如我儿去求求老太太,看看她怎么说。”
宝钗就知道这样,遂叹道:“不是女儿推脱,只怕这事儿难办。本来仇都尉一家就占理,那日我是问过跟着去的小厮的,只说打的和血葫芦似的,不是众人拉着,哥哥早已几十个拳头打下去了,也是命大,不然此刻只怕救不回来了呢。偏生那仇都尉手里有权,只怕并不想和解,就是换了谁去也是一样的。其实若是按了律法所定,哥哥倒也不至死刑,不过就是监禁或是流放罢了,最多再挨几个板子,并不是什么别的,妈妈又何必再找。”
薛姨妈听了急忙拍手说道:“你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哥哥呀,再如何,也不该盼着他坐牢,譬如说找了或者就能够出来也未肯定。”
宝钗冷笑道:“妈妈只不必做梦了,哥哥既是重伤了人,想要轻轻揭过,哪里能够呢,妈妈还当是上次在金陵时候么,有舅舅一家子坐镇,大模大样的走了,买通了苦主,不必坐牢,如今可是在天子脚下,谁人敢放肆,人家苦主又是个有权势的,若说是不过是打一顿看在面上也就算了,如今这情形,只怕哥哥得是天王老子方才能脱身。”
薛姨妈急忙说道:“你敢是糊涂了不成,那府里可是靠着陛下和诚亲王,你叫他们拿出架势,几人敢不遵从。”
宝钗无奈的说道:“人家只怕这两日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了,妈妈看人家传回来的话可是害怕呢,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哪里能够脱身,妈妈平素若是能够好生管教他,何至于今日闯下泼天大祸,惹得全家不宁。”
薛姨妈早已流了一脸的泪水:“若是蟠儿真的一辈子在牢里,我也不想苟活了,或者跟了去流放的地方,好歹我们娘儿俩也是有个伴做,譬如说有个支应的地方也好过他一个人呆着,难不成我儿受苦,我这个当娘的自己在外面享福,这是什么道理。”
宝钗皱了眉头说道:“妈妈不必这般,传出去叫人家看着像什么,就是为了鹏哥儿,妈妈也该振作起来,只当是看他吧。里面的也是我哥哥,难道说到时候判下来,我不服气,也跟着一起去么,或者说是怕哥哥妈妈受苦受累,索性也就不在贾家呆着享福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圆圆满满,可是与当年的王家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