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安捏着信封的指尖微微泛白,信封边缘被他攥出几道褶子。他没打开,只是抬眼看向陈丰,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这里面的事,是不是还牵扯着上面的领导?”
陈丰的喉结滚了滚,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也没察觉。他摇着头,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憋屈:“不是我不肯说……哎,还是你自己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在膝盖上反复摩挲,像是在忍受什么煎熬。
周永安把信封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盯着陈丰,目光像探照灯似的:“那我倒想知道,你们市政府那边,现在是怎么处理沈小兰这事的?”
“处理?哼,”陈丰自嘲地笑了笑,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摊开,“我这个常务副市长,早就被架空了。大事小情,都得按张市长的意思来,我说话,还不如个科室主任管用。”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眼底却藏着一丝不甘。
“他们这是疯了!”周永安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看着陈丰,又转头扫过李婷三人,眼神里满是震惊,“你们的情况,也这样?”
黄金栋“腾”地站起身,公文包从腿上滑下来也没顾上捡。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书记,我们跟陈常务差不多。”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沉,“纪委查案,好几次刚摸到线索,就被上面以‘影响发展’为由叫停,连卷宗都被调走了。”
周永安重重叹了口气,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映得他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他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刀:“就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你们手里,就没一点动作?”
一直没说话的刘亮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书记,我们……我们试过。”他抬眼看向周永安,眼神里带着后怕,“张市长的关系网太深了,上次我们想在常委会上提拆迁款的事,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带的人怼得哑口无言。”他的声音发颤,“后来……好几个跟我们站一队的,要么被调去闲职,要么被找了‘小错’通报批评,我们实在……实在扛不住。”
李婷在一旁点头,脸色苍白:“宣传部想报道点民生新闻,都得先过张市长那关。上次想写篇拆迁户的专访,稿子都排好了,硬是被压下来,说‘容易引发负面情绪’。”
周永安听完,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信封,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倒计时。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来,这齐市的天,是该好好扫一扫了。”
陈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黄金栋弯腰捡起公文包,握得紧紧的;李婷和刘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他们知道,周永安这句话出口,意味着一场硬仗,要开始了。
“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开常委会。”周永安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顿,目光扫过众人。
李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手已经下意识地扶上了沙发扶手。旁边的刘亮突然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指尖带着点急切的力道。李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里藏着“别多言”的示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站起身时,脚步有些迟疑,走到门口还回头望了周永安一眼,才轻轻带上门。黄金栋和刘亮也紧随其后,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周永安和陈丰。
“陈丰,你留一下。”周永安看着门口,直到脚步声远去才开口。
陈丰笑着应了声“好”,往沙发深处靠了靠,原本挺直的腰背放松下来,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轻快的节奏——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那份凝重,仿佛是装出来的。
周永安走到他对面坐下,指尖在茶几上敲出两道轻响:“说说吧,舅姥爷那边的计划。”
陈丰挑眉一笑,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表哥这是早就猜到了?”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我就说瞒不过你。”
“你那信封,烫金封边配火漆印,哪是你这个常务副市长能用的规格?”周永安也笑了,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信封,“这里面装的,怕是早就拟好的章程吧?”
“还是表哥眼尖。”陈丰从内袋里又摸出个信封,这次的封面上印着暗纹,他双手递过去,“这个才是正经从京都寄来的,上午刚到我手里。”
周永安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火漆时,呼吸微微一顿。他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落在上面,原本带笑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头随着阅读慢慢蹙起,又缓缓舒展,最后定格在一种了然的凝重里。指腹在“收网”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纸页被蹭出细微的褶皱。
“是不是很意外?”陈丰看着他的神色,嘴角噙着得意的笑,“老爷子们藏了这么久,终于肯亮底牌了。”
周永安抬眼时,眼底的笑意已经褪去,只剩下锐利的光:“看来是真要动手了。”他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指尖捏着那薄薄的纸片,却像是握着千斤重担,“十年了……”
“是的,你调查了十年。”陈丰感慨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唏嘘,又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中纪委这段时间的布局,还有我这个当了两个月的 ‘傀儡’常务副市长,就等这一天了。”他忽然笑出声,“想想都觉得手心发烫——这次,该清一清这潭浑水了。”
周永安没说话,只是拿起两个信封,将它们并在一起。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信纸上投下一道道光影,像极了他们这些年走过的明暗交错的路。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风带着凉意涌进来,吹得他衬衫下摆微微晃动。
“通知下去,常委会提前十分钟。”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该让有些人知道,齐市的天,不是他们能一手遮得住的。”
陈丰站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眼里的笑意变成了同仇敌忾的锐光:“好!这个就让我这就去安排。”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带着一股无声的力量,仿佛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要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