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2日下午五点半,齐市市委会议室的吊灯亮得晃眼,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照得清清楚楚。长条会议桌的红木纹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杯中的茶水飘着几缕热气,却没人顾得上碰。
周永安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常委们。当他的视线落在身旁的张得亮身上时,对方正端着茶杯假装喝茶,眼角的余光却在悄悄打量着他。周永安清了清嗓子,那声咳嗽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细微的声响,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静止了。
“今天临时召集各位开常委会,是有件要紧事要说。”周永安拿起桌上的文件,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封皮上的“机密”二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他抬眼时,目光如炬,扫过每个人的脸,“希望我说的每一句话,大家都记在心里。”
张得亮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放下茶杯,脸上堆起惯常的笑容:“周书记有话尽管说,我们都听着呢。”只是那笑容没抵达眼底,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画上去的。
周永安没理会他的示好,翻开文件的动作沉稳有力,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近期省纪委接到群众实名举报,三合区赵家洼拆迁项目存在严重违规,补偿款被挪用、执法过程粗暴致人死亡……”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问题背后,牵扯到我们市里的多个部门,甚至……有更高层级的干预。”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张得亮,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利:“张市长,关于三合区项目的审批流程,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周永安直接矛头瞄向市长张德亮。
听到这句话后, 张得亮的脸色“唰”地白了,他猛地挺直腰背,试图维持镇定:“周书记,这是我们召开过常委会决定下来的,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我决定的,拆迁项目也是按程序来的,可能是下面执行出了偏差……”
“偏差?”周永安打断他,将一份复印件扔在桌上,“这是省纪委刚刚转来的流水记录,你看看这笔五百万的‘协调费’,到底流进了谁的口袋?”复印件滑到张得亮面前,他的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但是他还是保持着平静。
坐在对面的李婷下意识地攥紧了笔,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洞。黄金栋则微微前倾着身体,目光紧紧盯着张得亮,像是在等待一个迟来的答案。刘亮端起茶杯抿了口凉茶,试图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他知道,周永安这是动真格的了。
周永安将文件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今天召集大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要明确一点——齐市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老百姓身上;每一个岗位,都不能成为谋私的工具。”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由黄金栋同志牵头,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所有违规项目,不管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风暴倒计时。张得亮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一刻的张得亮心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他恶狠狠的看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他彻底明白周永安为什么要召开这次临时常委会议。
会议室的其他常委则是交换着眼神,有惊讶,有振奋。
周永安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缓缓站起身:“散会。”他的脚步沉稳地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屋子复杂的人心,在惨白的灯光下翻涌。
市长办公室里,气愤异常的冷厉。
政法委书记周来来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往办公桌前凑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老板,就这么让周永安在常委会上指着鼻子说?这口气我咽不下!”他的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才在会议室里强压的屈辱感此刻全涌了上来。
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蔡政岭脸色灰败,手指在文件袋上反复摩挲,那上面还留着刚才被周永安拍过的痕迹。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烦躁,“你们有没有瞧见周永安那架势?手里的材料一掏出来,全是冲着赵家洼的事来的,连补偿款的流水都摸得门儿清——这也太蹊跷了,咱们的人明明说早就把痕迹抹干净了。”
市人大主任王亮亮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转了两圈,眉头紧锁:“我倒觉得,陈丰那小子不对劲。”他抬眼看向张得亮,眼神里带着审视,“周书记刚回来他就去了一趟,回来通知大家召开常委会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会不会是他在中间搞我们的黑材料啊……”
“你的意思是,他给咱们下套?”周来来猛地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要是真这样,我找几个兄弟……”
“闭嘴!他需要告我们的黑材料吗?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张得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众人心上。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阴翳却越来越浓。“现在是动歪心思的时候吗?”他扫了众人一眼,“周永安敢在常委会上发难,手里肯定不止那点东西。”
周来来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了嘴,可攥着的拳头却没松开。蔡政岭则叹了口气,往沙发上靠了靠,语气里带着无力:“老板,那咱们就这么等着?”
“等?”张得亮冷笑一声,指尖重重一磕桌面,“我张得亮在齐市混了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坐以待毙。”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来来刚才说的‘试套子’,具体怎么想的?”
周来来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我寻思着,沈小兰不是还在市委招待所住着吗?找个由头把她‘请’到咱们的地盘,探探她的口风,顺便……看看周永安的反应。要是他急着来要人,说明这女人手里还有料;要是不急……”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算计显而易见。
蔡政岭皱了皱眉:“这会不会太冒险?万一被周永安抓住把柄……”
“冒险也比坐以待毙强。”张得亮打断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就按来来的意思办,但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尾巴。”他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一弹,“我倒要看看,周永安这出戏,到底想唱到哪一步。”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周来来摩拳擦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王亮亮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蔡政岭则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显然是在安排人手。只有张得亮依旧站在窗边,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阴沉——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